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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知道卿卿到底过得如何,只是从萧韶若口里仅有的消息总觉得她并不快乐,然而即便我认为的云居寺都笼罩在太后的掌控之下,寺庙里却依旧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这里四处是参天的古树,甚至有三两株自山石之中崩裂而生,盘虬的树根裸露在外如同奇诡山势,我立在其中简直渺小得好似沧海一粟,越是四下观望越是觉得自己微如蝼蚁,寺庙钟声顺着山林清风迢遥次第传来,悠长辽远,总归它到底不如我想象那般Yin森可怖。
可我并来不及沉浸其中,与卿卿见面的机会难得,时间更短,那天我乔装成侍女偷偷溜去皇家别庄时,又何曾想过将来某一天我和卿卿连见一面都要如此匆忙,我越走越快,直到忍不住将披风重新还给萧韶若,以便我提起裙摆小步奔去,我最怕一次错过就再也不是我想的那样了。
然而等到了萧韶若指与我的那座堂殿前,我却猛地刹住了脚步,倒不是因为什么近乡情怯,只是我突然想起自己先前还大哭了一场,眼角到现在还泛着热,不知道会不会被卿卿看出来,白白叫她为我担忧。
我想她已经陷在了这等境地里,忧思自己尚且不及,我又怎么好再为她的愁绪添上一抹深重,在我心里她还一直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姑娘,平日里连叹一口气我都觉得不忍,如今竟是半只脚踏进了侯门里,往后又该是如何呢。
倏地我扭过脸来,倒叫跟在我身后的萧韶若有些诧异,我立在他跟前指了指自己的眼眶,认真地问他:“我的眼睛能看出来哭过吗?”
萧韶若闻言矮着身子凑了过来,比我还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他离得极近,我几乎能从他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可是就算方才我们俩已经说了那么多,此时此刻我还是有些局促,连呼吸都忍不住放得又轻又缓,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他好像只是在盯着我再度发烫的眼眶,又好像是在望着我的眼睛,我在这瞬如流星却长得像是几千年之久的对视里紧张极了,终于等到他直起身来开口对我道:“殿内昏暗,应当看不太出来。”
我总算能舒出一口长气,突突内心还犹有余韵地如同擂鼓,转过身去正要踏上台阶,忽而听得萧韶若在我身后轻轻喊我名字:“阿染......”
下意识的我再度转过脸去,正对上他还站在原处望向我幽幽沉沉的眼睛,他身后青山古树盈翠相映,他却在阵阵风声中几次欲言又止,我看见一片树叶自他袖边轻飘飘地飞过去了,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最后才等到他开口对我轻声道:“阿染,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
我张着嘴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告诉你。”
他得到我斩钉截铁的保证这才像是放下心来,对我弯着眼睛微微笑了笑,便背过了身去,我知道他是在守着我和卿卿不被打扰,于是也转过身朝着堂殿大门继续拾阶而上。
萧韶若说得不假,殿内的确昏暗,只在一座佛像前燃着香烛,日光穿过敞开的大门顺着门缝投落在大殿中央唯一那道人影身上,将她跪在蒲团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却又因为她面前的烛光缩短了些许,我按捺住心中激动,竟有些不忍打破这宁静的画面。
我沉默了好一会,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和卿卿说些什么,是祝她今后姻缘美满,还是与她讲些我在外间游历的见闻,可哪一样都在此刻显得稍稍不合时宜,就像我与小秋的古怪隔阂,我走得太任性太不是时候,但终归要我重来一次,也还是一样的无路可走。
不过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无休止的浪费时候,便张着口喊了她一声“卿卿”,而她蓦地转过脸来惊喜地从蒲团上立刻跳起来,朝着我扑过来的样子竟然还像是那天我翻下墙头,正要叫她不要夜半放歌扰民时,她毫不遮掩的满眼欣喜冲过来,嗖地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女侠,你是看我一身骨骼清奇,却又碍着寺庙清净不能将我带走去深山修炼,所以特地趁着无人的时候来教我武功的吗?”
卿卿笑嘻嘻地揽着我的腰凑过来同我说话,我的一腔隐忧都在她望过来的这一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不出的欢欣霎时在我心口挤得满满当当的,我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回答她:“大小姐,我之前说过了,武功要从小练的,你现在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学些外家功夫。”
卿卿闻言将我搂得更紧,她已经长得与我一般高了,也不知是不是鞋子的缘故,好像她看起来还比我高些,可她还是非要拧着身子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撒娇:“那真是不巧,女侠你就只能留下来一直陪着我啦。”
我终于憋不住笑意,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我也伸出了手紧紧抱着她,假装万分不愿地开口:“那好吧,以后我就只能跟你一起待一辈子咯。”
卿卿跟我又蹦又跳地傻笑了一会,拉着我跑出佛殿里在台阶一侧坐了下来,她连坐下来都要使劲黏着我,好像知道我并不能像方才所说留下来陪她一辈子一样。她等我坐好了就忙不迭地扑上来抱着我的胳膊眨着眼睛问我:“阿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