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我已经很老了。
好像六十,好像七十。
没人告诉我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
我从记忆里看不见底的黑暗里来,该到更看不见底的黑暗里去。
生活没有一丝儿光。
老掉牙的收音机已经呲呲沙沙地作响,破得不成样子。我甚至没有一条狗或者猫闹着,勉强能听出还在播放的收音机是我多年来的唯一慰籍。
在住所门口摇着安乐椅,大冬天扇着葵扇,第一次没有想在意别人眼光。
看着马路上的摩托车溅起尘土,不自觉哼起七月上,带着年轻人的气息:
“我化尘埃飞扬
追寻赤裸逆翔
奔去七月刑场
时间烧灼滚烫
回忆撕毁臆想...”
“婆婆,你的声音好像麦芽糖阿!黏黏的,固执的很呢!好像下一秒就摆脱不掉了!”忽然的童音吓得我收住了声。
眼前的小孩捧着只猫,脏兮兮的和他一样,毛发都是一捏一捏沾在一起的,全身上下没有地方是干净的。
“是嘛?那婆婆给你吃大白兔,快回家吧。妈妈可能在找你回家啦。”
“好呢!谢谢婆婆!婆婆我捡了只猫咪,你帮帮我养着它吧。求求你了!我每天都会过来陪你们的!”
“快回家吧。明天见。”
就这样,被刚见面的小孩胡塞了只猫。
小猫是黑不溜秋的一只,左额有乱七八糟的染料,红的绿的混在一起。
我给它找了顶年轻时候带的帽子,淡淡的茵绿,看起来可可爱爱。
孩子很实诚。
果然每天都会过来。
气喘吁吁捧着鲜花和猫粮。
鲜花是给我的,猫粮是给小姑娘的。
小姑娘就是那只猫咪,那天给她洗漱时候发现左脚有道疤,秃了的毛触目惊心。
“就喊你小姑娘吧。”,我的小姑娘。
小姑娘洗干净了真的很可爱,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却没有胡闹,可能死心了吧,我这样想。
帮她擦干身上的水,抱起她蹭了蹭:“你好,小姑娘。”她抬头望了望我,过了好一会,回头蹭了蹭我。
我想任何人或物都渴望被爱护。
有天晚上孩子和妈妈吵架,从家里溜了出来,美名其曰散心。
孩子很喜欢天上的星星。
手指一点一点,把星星编成好多个序号。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那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自己喜欢的那颗星星了呀。
夜风吹过,掀起孩子的衣角,是那么单薄生硬。
我问他喜欢哪颗星星。
他指了指天空一颗还隐隐约约闪着绿光的星星。
他说,他说那是nainai喜欢的星星,他也喜欢了星星好多年。
每次不开心他都会跑到空地上看星星,就算看不到,也要固执地朝着那个方向看。
他说,万一星星找不到他了,肯定很难过。
我忽然想起一个很小的秘密。
漫浩浩的宇宙里,我看不到她的光,透过纷纷扰扰的云层可以看到一个小女孩,定时定候仰望着天空,寻找着我。
有天晚上她忽然大吼:“星星!我好想抱抱你!你能听见吗!”
我能听见。轰烈又欣喜。
我缩了缩身上光芒,对不起,我给不了你什么。
女孩听不到的。
她还是越来越大声地喊着。
“我好喜欢你啊。”
后来女孩每天捧着鲜花在下面看着我,是以为那样就可以等到我吧。
我看着女孩一天天长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立了个碑——星星之墓。然后无了音讯。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握着一个男人的手,女孩成了女人,女人成了人妻。
她来到墓碑前,她笑着:“星星,我要结婚了。祝福我吧。”
祝福你,一祝婚姻幸福,二祝早生贵子,三祝与子偕老。历尽轮回,生生不息,以吾所余寿命为代价。
“当契约完成时,您将进入人间,历尽生老病死,后再无轮回。是否确认。”
“确认。”
“确认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