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在秋风中抖了抖,敖宸哑声道:“回去?”
“嗯!”杨佑点头,敖宸带着他从房顶飞跃过京城的上空,如同一只鸟滑翔在天际,从高塔上盘旋至佛寺地面。
杨佑肆意地呼吸着空气,逍遥御气,不外如是。
敖宸落到地面,仍旧蹲**来让杨佑下来,杨佑搂着他的脖子在后颈轻轻咬了一下才站直。
敖宸摸着脖子挑眉看他,“行啊?”
杨佑嘿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关,敖宸一把抓住他的手,在手心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胡乱揉了揉,两人这才往外走。
他们从感恩寺后院一片松林里走出来。
松林里有许多圆圆的小佛塔,都是盛放历代高僧舍利之地。有一名穿着朴素的灰衣老僧在打扫。
杨佑看着他转过身去,才假装是上山的香客,闲庭信步地走过去。
他扫墓很认真,拿着扫帚一点点扫去落叶,秋风一吹,枯黄的树叶就又掉下来,他不得不一遍一遍地扫。
杨佑从他身边走过,忍不住笑了笑,“法师,还是歇歇吧。”
灰衣老僧闻言停下动作回来看他,先是平淡地扫了一眼,然后蓦地瞪大眼睛,再眯起眼睛细细琢磨,最后用余光看了看他的右侧,旋即目露Jing光。
假如和人平视,杨佑不会注意到别人的余光,但是他的右手边站着敖宸,杨佑对往这个方向的窥探十分敏感。
都说僧侣有慧眼,难不成这和尚当真是个慧眼识龙的人?
他这下敖宸都不敢看了,就怕自己多余的动作暴露了敖宸的存在。
和尚笑了笑,将扫帚放到一旁,双手合十,鞠躬道:“贫僧道余,见过客人。”
杨佑亦颔首双手合十回礼,自顾自说着:“山上秋凉,受不得汗,便先下山去了。”
道余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话,杨佑却担心他看出什么端倪,直接走了。
敖宸走着走着,将手搭在了杨佑的肩上,杨佑刚想侧头,敖宸扶着他的脖子,“别动。”
杨佑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走下山去。
道余和尚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敖宸回过头,对他露出一副冷笑的面容。
术士……
没想到过了几百年,人间的术士一脉还没被灭绝,还有如此修为的术士存在……
松林中有淡淡的松脂香气,感恩寺的住持道满穿着火红的袈裟从山路上走来。
道余没有扫地,而是平地而坐,捏着手指掐掐算算,面前摆着七枚铜钱和几根耆草。
道满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脚踢掉铜钱和耆草,道余慌慌张张地收好自己的东西,埋怨道:“师兄,你又是怎么了?”
道满听他喊师兄就头疼,数落道:“道余啊道余,你我也是在一起几十年的师兄弟。年轻时你要和师父学Yin阳术数,我只当你是年轻好奇,可是你这些年不仅不思清净,反而整日沉迷其中,忘却佛门经典。你说说,十大经书你哪一篇是背得下来的? 我让你来扫舍利林,是让你来这里算卦的吗?!”
道余看着手中沾了灰的铜钱和折断的耆草,头垂着,神情好像很不安,“师兄,你看到我今日的卦象了吗?”
道满和道余一样,都是上一任感恩寺住持收养的流浪儿,成天粗野惯了,在佛寺里学会了规矩,如今见到道余还在算卦,平日里的温和小老头也忍不住暴露了粗鲁的一面,“我去你的王八蛋!”
他一脚踹在道余的屁股上,“看个屁的卦!”
道余被他踹得趔趄几步,手里还捧着铜钱和耆草,喃喃念着:“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位乎天德。浮云清,甘露降……”
道满挖了挖耳朵,“说个屁!快随我回去念经!”
道余突然抓着道满的袖子说道,“师兄,你知道今日到后山的那位俊雅公子是谁吗?”
道满想了想,后山到底是高僧墓林,没有报备是不能随便进入的,今日并无人通报要前来拜访。
道满说道:“今日没有外人来后山。”
道余低着头沉默不语,随即仰天哈哈大笑,感慨地说:“师兄,我要走了。”
道满迟疑了,他问道余,“为何?”
道余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今日看到了那个人,毕生所学,将用于此。”
道满不是很理解他,更不理解他们的师父。
上一任住持原是一名游侠般的世家子弟,学贯古今,胸有韬略,却因为种种原因蹉跎岁月,冯唐易老,心灰意冷便出了家。道满和道余是他仅有的弟子,道满学的是佛,道余学的是术。
道余和师父的共同话题总要多些。
如今,道余的青春也蹉跎了过去,他并没有像师父一般心灰意冷,在空门中度过残生,而是不断地寻找着机会。
如今,他找到了。
道满也不必再挽留,他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你便下山去吧。世间种种,皆由自己承担。”
道余找到师父的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