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没能来大理寺。
——因为他早就自尽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连遗书都没有。
故事在这里已经串成了线,没有必要再纠结下去。
剩下的事情,就是刑部和大理寺将要如何将细节填补上去。
这个案子的凶手已死,杀人动机也已经查清。杨佑已经看到了结局,这件案子就会到此为止,之前那些被钱立轩所害的人,只能被掩埋。明明是钱立轩草菅人命在先,却不能被正义地处罚,只能让受害者以惨烈的方式复仇。
钱立轩是得到了报应,但那不是正义,正义没有让他以相应的罪名被处决,也没有保护无辜受死的人。
他在钱太师如针刺一般的目光中离开了大理寺,觉得白日里的阳关突然有些刺眼,大理寺官署门口有两颗榆树,上面栖着几只寒鸦。
秋风萧瑟,落叶满地。
楚歌也随后出来,她是被大理寺的人带来的,没有车马,也没有人接。
他们都知道楚歌与卓信鸿交好,让她一介女流抛头露面终究不是好事,杨佑便主动提议送她回清苑。
徐开霁自己回了府。
两人人上了马车,车外仍旧是与平常无异的喧闹,偶尔能听到几句对钱府的谈笑。
楚歌始终低着头,神色黯淡。
到了清苑,老鸨照旧按礼迎接杨佑,杨佑送到门口,便想离开,楚歌忽然转身,乞求道:“王爷,进来坐坐吧。”
杨佑见她眉目间笼着一层Yin翳,目光清澈而忧伤,一时心有不忍,便答应了她。
楚歌带着他进了房间。
她的房间很干净,焚着浓重的檀香,沉郁温厚,盖住了她身上流丽轻佻的脂粉花香。楚歌邀他坐下,开始沏茶。
她想问问青离昨天和他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昨日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杨佑隐瞒了账本的事情,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杨佑不解地问道:“他为何要我作画?”
楚歌默然不语,半晌,她眨了眨浓密深黑的眼睫,“红颜枯骨,朱颜辞镜,有个人记得自己美好的样子,不是挺好吗?”
杨佑的心被柔软地触了下,青离是不是已经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希望让杨佑这个旁观者来记住自己?
谁也不知道他那时到底在想什么。
楚歌走到梳妆台前抹了胭脂,点了唇红,插上金钗,款款走到杨佑跟前下跪,温温软软地说道:“能不能请王爷也给我画一幅画?”
杨佑下意识地摇头,将楚歌扶起来,不知是不是把画和青离的死联系在了一起,他笑着说道:“卓兄的画技比我高超多了,姑娘何必舍近求远?”
楚歌却不这样认为,她道:“王爷,你不一样。”
“你和所有来这里的男人都不一样,”她笑了笑,“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你们的区别,但是我知道,你能懂我们,你是干净的,我们在你的眼里也是干净的。我想,这也是青离最后要见你的理由。”
杨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贵,也不知道楚歌他们究竟是怎么看出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他不过也是个俗人而已。话说到此,他也不能再拒绝,便让楚歌自己想,到底要画成什么样子。
楚歌到里屋换上了一声素净的衣服,坐到琴前,抬头看着杨佑,“就这样画吧。”
杨佑赞道:“瑶琴佳人,正好相互映衬。”
楚歌低低地笑了,杨佑落笔,他这次用了万般的小心,楚歌纤指一动,开始弹琴,唱的是古相思曲。
十三与君初相识,王侯宅里弄丝竹。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再见君时妾十五,且为君作霓裳舞。
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这篇曲子,在古老的岁月里被无数的女子温柔而绝望的传唱,杨佑仔细地描绘着她衣服上的纹饰,在曲子终了时说道:“卓兄负了你?怎么如此悲伤?”
楚歌笑了笑,素手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无序的音,“王爷,姻缘露水一现,既是露水,再过甘甜,也终究会很快地消逝,没有人会为了一滴露珠停住脚步。卓公子与我,只能是座上宾和歌ji的关系,再不能多了。”
“悄悄告诉你,”楚歌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我不是人。”
杨佑顺着她的话接到:“那你是什么?”
他停笔,画已成。
“这座楼里的都不是人,”楚歌站起来转了个圈,裙摆在风中飞扬,她走到杨佑身边,将手搭在杨佑的肩上,小声地说着,“来到这里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欲望,我们就是顺应欲望而生的怪物。”
杨佑感受着楚歌手掌的温暖,正色道:“你们不是怪物,你们的灵魂比这里的客人更像人。”
楚歌的容颜耀眼夺目,她看着杨佑,无声无息地落下两行清泪,目光澄净而透彻,她自嘲地笑了笑,捂着脸靠在杨佑的肩头低声哭泣。
杨佑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如果以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