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次郎指出的那个地方赶路过去最多也要两三天,脚快能提速的话估摸着也要一天半,住宿是避免不了的,必要的时候还得伪装一波。
走了差不多一日,她在住宿处办了一晚的住宿后,就在附近瞎逛顺便打听消息,不料下起了小雨,巧的是苗子没有带伞,只好找了一家店进去躲雨。
店门打开着,老板坐在板凳上挨着墙,淡淡的白烟从他手上的烟斗中悠悠飘起,味道闻起来并没有平时大叔们抽得那么呛人,反而配合着门外雨滴还带有一点熏香味。
苗子好奇便问:“老板,您抽的烟有点意思。”
老板摸了一把自己特意留长的白胡子,往烟斗里面又捻下些许烟草:“这可是好货,当年枫隐村一年才养得八罐子的烟草,要想入手可要花费千万。”
忽然听到其中的某三个字,苗子先是一愣。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枫隐村的名字了,此刻一听就像是在她的心头上扎下一根刺。
雨帘朦胧了门外街道上来来往往悠然地举起纸伞的人,朦胧了以为雨下的过于意外而没有雨具只能在其中冲刺穿梭的人,也朦胧了苗子隐藏得无人能窥见的记忆一角。
她听见自己开口说:“枫隐村的烟草......和寻常的做法完全不同,是用枫隐村最出名的枫树盛放得最为美丽时落下的枫叶配合特制的烟叶制作,做好后放在太阳下晾晒,放入些许薄荷片隔层熏制两个月......”
老板向她投来了惊讶的眼神:“小姑娘你蛮懂啊,莫非研究过?”
“没有,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再具体一点的就不知道了。”她低垂着脑袋轻轻摇头,语气十分无奈。
她记得,兜转了好几条的回廊里,身着白色衣服的人在那几间小小的和室中忙来忙去,时不时飘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当时她还小,根本不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于是在私底下悄悄问那个人那是什么,那个人说这是村子里的宝物。
现在想想,她理所当然的就把那个人所谓的宝物当做是用于贸易的“宝物”。
老板没有多去思量,收回视线感慨;“枫隐村当年的烟草业也是能够遍布周列国的啊,现在没有了实在是可惜,我也只会在一年抽那么一两次,抽多了都不敢。”
烟草没有了,连村子都没有了,懂得制作的人也没有了,曾经盛开过的枫树也成了一株被烧毁得再无活力可言的枯木。
“那可都是残忍的战争啊......”老板也和她盯着门外的雨水出神,“当年枫隐村因为一时的傲气拒绝了五大国家的援手,只因为他们只为自己而活,不接受别人的支配,最终沦为战场被牺牲的地方之一。”
苗子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唯有大火中谁抱着谁四处流窜的画面从她的脑海中浮现。
“那个时候我老伴哭着告诉我里面有她的朋友在,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根本无法参与救援,能够从敌军手上逃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老板把烟斗收起来,“小姑娘,你是忍者吧?应该最明白面对死者是什么样的心情吧。”
此时再把伤痕累累的手藏起来似乎来不及了,她依旧是没有说话,眼中的了然已经向老板传达了“她明白”的信息。
她最明白了。
每每踏过的土地,总有胸口没了起伏、不再拥有生命的人们躺在脚边,喊人没有人应,走到哪里都是血迹斑驳,宏大的树上、绿色的叶上、僵硬的皮肤上、泛冷光的护额上、无人居住的破烂房屋上、赤裸的脚底板上,简直就是地狱再现。
年幼的自己不仅没有哭,也没有慌,甚至还已经习惯了似地扬起笑容,如果没有忽略她紧皱的眉头,那么她大概就是来地狱游历的孤魂野鬼。
雨渐渐变小,直到天晴,苗子和老板礼貌道谢后便回到住宿楼。
等待她许久的黑次郎乖巧地缩在一团,见她回来就翻滚着滚到她脚边。她伸出略微冰冷的手将黑次郎抱起来:“我回来了。”
黑次郎并不会说话,便用小脑袋蹭了蹭苦着一张脸强忍着憋屈的少女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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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鼬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里,父亲和母亲在桌前谈笑,弟弟则在母亲的怀里吃着最喜欢的零食,挂在屋檐上的风铃“叮咚叮咚”地撞在一起,他从桌边直起身,走到长廊抬头向外看,扎着俏皮马尾的女孩正趴在屋顶上,探出头朝他拼命挥手,对着他说着什么。
风铃的铃铛声相当清脆,音量明明不大却覆盖了她的声音。
他听不见,往前走了两步。
她已经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当话筒,一直在呐喊。
他还是听不见,双脚已经离开长廊,踏进了微许chaoshi的草丛上,与她的距离越来越长。
方才一直在对他传递语言的女孩不再说话,对他伸出了手。
——你的手太短了啊......他如实想道。
在太阳的反光下他看不清女孩模糊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