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其他家的炮仗声给寂静小半月的张府添上一些闷响。管家带着人图个吉利,把红灯笼挂完,问张寄北需不需要也买几串鞭炮。
张寄北出了声音略显沙哑外,已经能够流畅说话,即使说多了还有点疼,大夫说好好养的话年后就能恢复正常。
他隔下笔,把那些送到他府上的折子推到一侧,显然疲累:“买,等郡主来时放。”他端起热茶,抿一口润喉。
毛叔说:“方公子又来看望您了,这回要见吗?”
自从伤未愈合,哪怕穿高领也怕遇到嘴碎八卦的人大肆宣传,因此张寄北闭门谢客大半月,眼见离春节不过两三日,这时间再拒绝见面肯定会引起疑心。方证还好,人不聪明能唬过去,郡主与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却不好骗。
何况开春后,这个冬日耽搁的事必然如雨后春笋,接踵而来,能省点力气就省吧。
他把毛领立起,照过铜镜,仔细确定是否看不见,爽朗熟悉的笑声便在旁侧,似要震穿耳膜般响起:“几日不见,你竟然爱上了照镜子。放心,你美极了,长安最俏的公子。”
“我前段时间不小心磕到瓷片上,给勾出一条疤,留在皮rou外消不掉。”反正日后总归会留下一道浅淡痕迹,与其来日被人反复盘文,不如编个谎话,将这件事彻底忽悠过去。
方证听完生出好奇:“我就说你怎么穿起立领,从前你还跟我讲不习惯穿它,容易呼吸不畅。”边说边上前动手扒领口。
张寄北用力打落他不安分的手,说:“你走南闯北的朋友多,替我问问有没有遮疤的膏药。”
“你是个男人,需要遮什么疤?划一道而已能有多深?”
“郡主的脾性你也知道,等她看到我留了那么长的疤,保准怪我自己独居不好,拉我回侯府住。如此一来,我们办事不方便。”张寄北擅长摸准拿捏人心,这手段常被他用在欺骗上,在方证这边拿出这套说法混过去。到管家那边说得又不同,是说怕郡主担心,伤身伤心日夜不安。
方证遇事能不动脑子的时候就不爱动脑子,张寄北这样说他就这样应:“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
说完仿佛开了窍,他心情好故意逗张寄北玩,扑到桌案上冲友人眨眼挑眉,说玩笑话,“你跟我讲实话,是不是担心郡主怪到你后院的美人身上?”
“嗯。”张寄北点头,至于具体缘由是不能说的,方证误会成什么就让他是什么好了。
总归美色误不误国他不知道,但美色误了一个他。
方证来这边的确有事,他让小厮捧一盒狭长木匣上前,之前林南那张画给张寄北刺激不小,他怀疑里头又是谁的画像,连连摆手:“我这段时间把画给戒了,不好这口,你拿去送别人吧。”
“什么画?”方证一头雾水地打开,里头躺着一把晶莹剔透且反着日光的寒玉萧,“你之前问我要的东西。音质如何我也不懂,你试吹一下?”
“你这东西来得可太妙了。”张寄北盯着玉石雕刻的长萧双眼泛光。
方证都难得看到他能对一件事物如此感兴趣,惊讶得不好意思打扰,只知道摸摸后脑勺嘿嘿傻笑来表达被夸赞的愉悦:“我真不懂这个,你觉得好就收下。”
自那日江承兰搬入东厢房,张寄北常绕进院子里头小坐。起先江承兰没料到张寄北会粘上来,悠然自得在院外阳光照耀处搬了一张贵妃榻,眯眼享受。
张寄北跟他说几句,他生分应一句,多半嗯啊哦之类的语气词,完全没放心上,至多半炷香功夫就开始喊困,无论早中晚,关上房门就说要睡。
躲过一日,没想到张寄北会接连四五天都来,烦得江承兰直接闭门不出,见面机会也不给。
那段时间朝政要事已经在书桌上叠成两座高山,张寄北非要把信纸办到院内石桌来办,在外头等江承兰睡醒。
落雪时,毛叔为他撑伞,劝他保重身体,劝他回去:“江公子不愿意出来,您怎么等也没用。”
“他这院落讨人喜欢,总是阳光灿烂,我看宗卷时暖融融的,身心舒畅。”
毛叔知道,讨他喜欢的是屋里的人:“过犹不及,容易适得其反。您守在这里,他心里本就生厌恶,又因此不能出门透气,仇恨岂不是又要多添一条。”
张寄北想了想,他没有正当理由,见不着人,说不上话实属自然,也是活该。
现在方证做好人,把寒玉箫送来,上辈子江承兰多次表露出对它的兴趣,刚巧能拿来做个借口。
于是张寄北打发走方证,许诺请他三顿大餐,乐呵呵抱了长木匣去东厢。
江承兰在屋内闷闷几日,难得嗅一遍枝头腊梅香,他未束发,任由青丝垂肩,蓝衣绣鹤松松垮垮着在身,什么厚重斗篷都没披,指尖划去梅花瓣上几点白雪,明明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也装作不知。
张寄北最后几步走的着急,晃眼就到了树旁,略带心虚的问:“你伤还没好,怎么不穿厚点?”
离两拳距离两人就得贴合,江承兰无法装作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