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雪敏感又多疑,别人对他说一句话,他就以为其后藏了一座高山,但那座高山分明不存在,如渊想表达的意思,当真只是表面上那浅浅一层而已。这时看他误会,如渊心急如焚,但也不知该怎样安抚,才能让他恢复镇定。
“不是你配不上我,你不要那么想。”如渊笨拙地解释,伸手拉好他的衣领,又亲自为他系上衣带,末了小声说,“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可存雪不理他,自顾自往下说道:“我不是一个好主人,无法给你许多。你想离开我就走罢,不必勉强自己,还留在这里陪我。”
留在天宫与他作伴,本就不是勉强。如渊听他这样讲,顿觉焦虑万分,忙道:“我说不会离开,就是不会离开。你可以怀疑我居心不良,但不能怀疑我说谎骗你,况且我也不把你视作主人来对待——”
“——可我想同你作交换,给你好处将你留下,你又不愿。”存雪再次出声,将如渊说到一半的话打断,“你就连做一笔交易都不肯,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总是把一切都视作交易,将万物都看成交换的筹码,包括他自己。如渊被怒火冲昏头脑,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却也明白与他置气毫无意义。
由于内心苦闷无处诉说,再开口时,如渊的态度起了变化,情绪也变得格外激动。他紧紧握住存雪的手,高声道:“我不想与你做交易。这种事不能拿来做交换的筹码,它是对你的一种亵渎……我不能允许任何人那样对你,哪怕是我自己!”
存雪甩开他的手,连说了两遍“不可理喻”,又道:“你的想法很奇怪,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要怀疑——世上哪有只付出而不求回报的人,除非他是傻子!”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回报……”如渊身心疲惫,只好停顿半晌,待心绪平静后方再张口,表示自己愿意退而求其次,“若你永远无法给我回报,我也乐意做个傻子。”
他们两人的对话,永远是像隔了一片雾,笼了一层纱,云山雾罩,讲不分明。存雪虽然是在同他交谈,但总有一种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好像攒足了劲打出一拳,结果打到一团软塌塌的棉花。
“我发现你无论疯与不疯,总是让我难以招架。”存雪无奈地按了按额角,重又抬头望向如渊,“我能看出你有话藏在心里,可我要问,你从来不说。是我没资格听你的心事,没资格与你做交换吗?”
——这最末一句话,竟是让双方的交流再次绕回了死胡同。如渊立时哑然,愣了许久才说:“不是这样的……”
“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有话要趁早说。”存雪冷淡地瞟他一眼,起身背对着他,拿起床头的木梳,开始打理散乱的头发。这满头青丝,正好似那些不能以言语来形容的烦忧一般,梳也梳不尽,理也理不清,成天只是乱糟糟地堵在心间。
此刻存雪的心很乱,而如渊的心和他同样乱。千丝万缕的绵绵情思都挤在那里,却也说不出口,几次三番作了尝试,到最后仍是无言。
反复将满头长发梳了几遍,如渊却还没有讲话的意思,存雪不禁为之烦躁,愤愤然将木梳往床头一摔:“你不愿明说,以后就都不要开口了!明明是简单的事,你却扭扭捏捏,不肯作声,那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可是我说了,你就肯信吗?”如渊反问,“你若不能信我,我再剖白心迹,又有何用?”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真是叫人看了就着急。存雪用力抓了抓身下的床单,憋着三分火气刺了如渊一句:“你连说都不敢说,又怎能指望我会相信?”
“我不敢说,自然是有我的难处。”如渊握住他的手腕,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你不能懂那种感受。就算我说出口,你也无法理解我。与其讲明一切,给你添乱,倒不如我将它藏在心里,让它做我一人的忧虑。”
“不可能。那不是你一人的忧虑。”存雪转头盯住他的双眼,颇为急切地说,“你究竟想要我给你什么?你一日不开口,我就一日不能放心,你难道想看我不能安心吗?为何偏偏要往我心上扎一根刺?”
其实那根刺并没有长在他心里,而是深深地扎在如渊心上。看着他不顾一切想要追问,如渊只感到慌张,全无半分喜悦,并因此催生了一种无地自容之感,几乎想挖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如渊深知存雪对自己没有半点儿情意,之所以固执追问,只不过是想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了结心中那空落落的不可捉摸的恐慌。在这种情况下,表白心意不是最佳的选择,可是存雪也并未给出另外的选择,只是在逼他开口,逼他尽快“认罪伏法”。
耳边环绕着的是不间断的质问与怀疑,内心聒噪着的是两股激烈的情绪。理智和冲动在角力,都想压倒对方,占得上风。如渊静默了很久很久,终于扛不住存雪的施压,颤抖着捧出自己那颗心,晾在他冷淡的目光下,带着泣音说道:“我……我想要你也爱我。”
“……”存雪听闻此语,久久无话。他并未因此动容,而这也正是如渊所熟悉的他。
“我说了,可你不能懂,那倒不如不说!”如渊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