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雪放松下来,睡得倒是很香,只苦了那条陪他一起躺在床上的龙。此刻如渊双手交叠,摆在胸前作祈祷状,辛苦地忍受着他的纠缠,同时将近来发生的事默默回想。
虽说使自己心智混乱的罪魁祸首乃是身边这位,但如渊想了又想,竟是不觉恼怒,只感无奈。忽然,他感到存雪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动了动,不由警惕起来,以为此人休息够了,准备起身,可存雪仅是挪动手臂,非但没有醒来,反而还将一条腿压到他身上,睡得十分香甜。
“若是醒了,就放开我。”如渊小声说着,撑起身子努力往床边挪去。存雪于睡梦中感知到他想逃亡,顿时紧紧皱起眉,整个儿压到他身上。
如渊被压得呼吸困难,觉得胸口处像是多了一座小山。为了避免成为一条被活活压死的龙,他艰难地抱着存雪坐起身,背靠着床头,将那人挪到自己膝盖上,哄婴孩一般在对方背上轻轻拍。
存雪叫他拍得舒服了,一边做梦一边哼哼,简直将“恃宠而骄”这四个字演绎得活灵活现。
“若是他在这儿,不要说哄你了,你连床都没得睡。”如渊梳理着存雪的头发,轻轻抱怨。
想到自己心内残存的邪念,如渊感到焦躁。他看了看存雪,又抬眼向角落里那本书望去,继而腾出一只手,准备在半空中绘制阵法。但他还未开始绘制,横在膝盖上的人突然动了动,很快睁开双眼,迷迷瞪瞪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如渊不知如何作答,一瞬间怔在那里,只知道傻傻地看着他。存雪打个哈欠,把如渊僵在半空的手臂拖下来,抱进自己怀中,又在对方腿上蹭了蹭,便微张着嘴继续睡去,好似身边的不是活物,而是一只枕头。
被他当成死物来对待,如渊却是松了口气。于是也不再想绘制阵法的事,而是安心地闭上眼,在那人绵长的呼吸声中回忆过去。
最初的相见总是意义非凡,令人怀念。如渊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当年的天宫,胸腔内也油然而生一种躁动。他想起自己从那时起就对此人有着说不清的想望,但也不知是受仙人灵力吸引,还是被皮相所迷,又或者激发了掠夺本性,起了攻占之心。
他身有妖血,心怀杀性,于是将一切贪欲都概括为嗜杀,把所有发泄方式全部统一为吞噬。在这漫长的生命中,他吞食过无数同类异类,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对那人的想望亦是对猎物的本能反应,殊不知实情并非他所想,而他受杀心所扰,在这条道上长久地迷失。
对存雪的兴趣绝非本能使然,能消除那种执念的方法也绝不是杀戮。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错失了表明心迹的机会,到今日他畏首畏尾,不敢开口,存雪也一无所知,仅仅把他当作工具来利用。
他唾弃受杀心驱使的自己,却也无能为力。从前他嘲笑世间万物常常迷茫无知,不懂从何来,不知去何处,然而他忘记了自身也是“世间万物”。
生灵在最清醒时,方能知晓其本身就像一场大梦。如渊有时看不透,有时竟也看得清。
时而望见前路,时而步入迷雾,这是生命最常有的形态,是他避无可避的劫数。
如渊低下头,认真观察着存雪的眉眼,发现此人真正睡熟,便轻轻地抽出那条被他抱入怀中的手臂。这一番动作说扰人也不扰人,说全无感觉却是不可能,存雪马上察觉到怀中空了,不高兴地翻了个身。
但他仅是翻身,并未转醒。如渊见状,不由松懈下来,眉目也变得柔和,眼里像藏了春水,偶尔叫那人的呼吸掀起一层微波。
盯着存雪瞧了片刻,如渊咬破指尖,在半空中画出熟悉的阵法。淡淡的红光亮起,昭示着阵法中有一股力量正在翻涌。
感应到其中波动,如渊心下一喜,手上动作加快,想使阵法更早完成。可他才落成最后一笔,阵法突然碎裂,顷刻间化作轻烟,散入半空。
此阵于他而言,竟是毫无用处。
如渊不敢置信,又反复尝试数次,而结果与第一次完全相同。这阵法似乎在排斥他的使用,不是画到一半忽然无法继续绘制,就是绘制完成后突然消失无踪。
由于在运行阵法的过程中屡受干扰,他已对其产生了莫名的抵抗,天帝教给他压制杀性的办法,最后居然也毫无用处。
都是这爱捣乱的家伙坑害别人。如渊看着膝上的存雪,甚是无奈地摇摇头。
尽管受他所害,却也不能对他发火。他那颗心娇贵,承受不了半句怨言。如渊又闭了眼,将手搭在他身上轻轻拍打,慢慢地也困了,便调整姿势,重又躺下,抱着他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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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阵法失效,如渊就再未做过无用的尝试。他向来Jing明,不爱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存雪原本还想在他使用阵法时过去捣乱,却始终看不到他再有什么动作,时间一久,也就忘了还有这么回事,把那阵法和几日的劫难尽数抛至脑后,忘了个Jing光。
如渊平时自主调息,能确保不受杀心驱使,而他能保证的,也仅仅是自己。他一旦开始自我管束,就无暇顾及存雪,后者少了他的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