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星夜才回到房中,近日事务繁多,他心里也不免有些烦躁。他摒退下人,独自给阿朱上了香,只觉得今夜有很多话,想要对她倾诉。
他久久凝视着阿朱的灵位,透过这灵位,仿佛看见了阿朱的身影。他笑了笑,随后又陷入了沉痛。沉默良久后,他对着那灵位说道:“阿朱……义兄病重了,我答应他,要照看他的孙子,辅佐那孩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接过这样的担子……”
萧峰还在那里对着灵位诉说着,在很久之前,他就习惯了这样和他的小阿朱说话。可惜不论他对阿朱说过多少次想要在梦中见一见她,她却总不肯前来相见。她……是不是怪他?是不是不想原谅他?所以不想再见他了?也是,他那么鲁莽地相信了马夫人的鬼话,让她就这么活活冤死了,是他害死了她。
玉朱从梦中惊醒,便是满头大汗。这次她真的吓坏了,她居然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脸!怎么可能?难道她是个花痴?她已经爱上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夫君,所以特别不知羞地把人家心爱女子的面目代入成了自己?接过竹影递过来的热茶,玉朱紧紧握着茶盏,想要从中汲取一些热量。可是她似乎用力过度,手一滑,反而把这茶打翻了。
看着竹影一边急急忙忙地叫人进来收拾,一边查看自己有没有被烫到,玉朱只觉得有些烦躁。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透透气。
玉朱让竹影过来替她收拾了一下,又换了一身衣裳,海棠红的衣服上有金线绣成的牡丹花纹,穿在身上,是耀眼的颜色。不知为何,玉朱对红色的衣裙有着特别的喜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她也不过是随意逛逛,所以让竹影给她用一根发带随意地把头发绾住,披上貂裘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至于坚持跟在远处后头的竹影,她也无所谓,毕竟她知道竹影是不放心自己。
玉朱看了看眼前的院落,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她隐约记得这里似乎是萧峰住的地方。两人自从婚后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她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很尴尬?
萧峰在屋里却感觉到有人往这边来了,心道是什么人这么不识趣,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他走出屋去看,却发现外面门廊处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萧峰的目力自然是极佳的,就算是最暗的深夜也可以视物,何况今夜还有满天星斗。他越看那个身影,越是觉得心砰砰直跳。当那人转过头来时,他竟然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
是阿朱!
阿朱,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萧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抱住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不顾那人的挣扎,只紧紧搂着她,说道:“阿朱,你终于来了,我一直都在等你!”这是梦吗?是梦吧。可这梦境如此美好,他真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玉朱突然就这么被萧峰抱着,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只觉得莫名其妙。虽然他们是夫妻,这怀抱也确实坚实又温暖,可是她实在弄不明白萧峰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个老男人说什么等不等的,这都是些什么呀?还有,他为什么会叫自己阿朱?明明只有父皇才……玉朱挣扎了一下,未果,只能喊道:“放、放手……”
萧峰还是紧紧地抱着她,说道:“不,让大哥好好抱抱你……不要走……阿朱……”
大哥?额……玉朱咬着嘴唇,心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萧峰的年纪当她爹爹都绰绰有余了……忽然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明白了,萧峰一定是把她错认成了那位段氏王妃,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朱砂痣!
不知为何,她心中一片酸楚。是为了这持续数年依旧浓烈如初的痴情,还是因为她被人误认为她人,成了别人的替身?
“萧元帅,”玉朱思忖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恐怕你认错人了,我是你新娶的王妃,大宋齐国公主赵玉朱。”
萧峰听见这话突然放开怀中的人,他难以置信地退后了两步,借着星光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这张脸、这个声音,明明就是他的小阿朱,怎么会是那位大宋公主呢?
玉朱让梅香去把埋在地下、装着梅花上雪水的瓷瓮取出来,入夏了,可以用这水烹茶了。她望着窗外,静静地出神。想到前两个月萧峰居然真的把她当成了那位前王妃,难道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就是事实,她们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吗?那么,那个梦境本身呢?它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吗?
萧峰此时却在上京的一家佛寺里,细细地凝望着一座石窟里的佛涅磐像,这是一尊石刻的卧佛,头向南,直肢侧卧,面向东,瞑目薄衣,赤足螺髻。佛像两旁立有菩萨二躯,其旁有佛弟子十五,均作痛苦之状。他负手而立,就这么看着这尊佛,心想连神佛也有痛苦吗?他以前见到的佛像,大多面目慈悲,可是他们似乎也从不怜悯世人,否则为何会有那么多生离死别?想起玄慈曾经因为慕容博的谎言便不分青红皂白害死了他的妈妈,他便觉得佛祖座下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忽而想到已经出家的生父萧远山,他叹息一声,也不知爹爹现在是否真的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这时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