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核到达疗养院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古朴典雅的大门顶端写着一串花体字:
Rehabilitation(康复)
这家康复院乍一看十分不起眼,坐落在半山腰上,刚到门口时,季核以为这是个小型的别墅式康复中心,毕竟连个具体的名字都没有。直到他被陪伴他过来的表弟推进去,才发现里面内有乾坤。
穿过一处宽敞的日式庭院,来到了一栋哥特式尖顶风格的大楼前。
Treatment Center
原来是治疗中心,他还以为是个教堂。
“我们有三大宗教的教堂,在另外一个方向,先生信哪个教呢?”领路的金发女士似乎看出了季核的一些疑惑。
“我不信教。”
女士也不意外,一边带他们乘搭电梯一边说道:“来到这里的人似乎都需要一个信仰,支撑他们度日。所以我们这边的教堂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做祷告。有客户,也有他们的家人。”
“客户?这个叫法还挺新鲜的。”
“对,院长不让我们用病人或者患者这些称呼,担心会给大家造成心理压力。身体如果因为某种因素造成缺陷不应该是种病症,只能说是一种不幸。”
这倒让季核想起通用语中学过的词。描述残疾人比较礼貌的用法是physically-challenged(身体受到挑战),而disabled往往有歧视意味。
电梯抵达第50层。
“我这边先带先生您去和主治教练对接一下。”
听到教练这个称呼,季核总觉得自己来的不是康复院,而是健身房……
而这位主治教练的办公室,就更像健身房了……
整个房间都被复杂的器械所占据,一位身穿蓝色大褂戴着口罩的棕发男子正在摆弄其中一架仪器。
“奥利佛先生,这位是今天新到的VIP,季核先生。”
男子闻言抬头和季核四目相对,然后大步走过来,弯腰,伸手,“您好季先生,很荣幸为您提供康复帮助。”
季核以为他是出于礼貌的握手,结果他刚握住奥利佛的手,后者就顺势把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腋下搭在背上,直接把他抬了起来,然后放到了近在咫尺的一个坐式仪器台上。这期间,季核几乎没有使力。
作为一名常年练舞,肌rou匀称的八尺男儿,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被人抬了起来。可见,那人的力气有多大。季核似乎可以放心,以后在康复训练中不用担心摔倒了。
“季先生,您的个人报告提到您需要在一年内恢复到能够参加街舞训练的水平,时间是非常紧张的,所以我们要马上对您的肌rou的愈合能力进行一个初步评测,另外您在中国已经进行了骨骼的复位和固定,那么……”
“抱歉奥利佛先生,你无需给我解释,直接按照你们这边的流程来。”
所有从事带有服务性质行业的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客户?
答案就是季核这种省事儿的。
检测几分钟就做完了,但是报告大概要等半小时才会出来,季核拒绝了表弟推他出去闲逛的提议,要在这里呆一年呢,还怕逛不完看不腻?
他选择和奥利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尽管后者看起来有一丝忙碌。但根据季核的观察,聊天丝毫不会影响这位青年优秀康复师的工作效率。
“奥利佛先生专治骨折吗?”
“我们这里是按身体部位来划分的,我专治腿部。”
“你能给我一个案例吗,比如和我这种程度相当的骨折,最快什么时候能恢复?”
“在我这里接受治疗的客户基本上两年内可以恢复,但两年前我接到了一位受伤导致双腿几乎瘫痪的舞蹈家VIP,到现在都没有特别明显的恢复迹象,当然这对我的能力是一种打击式锻炼,但我不得不提一句,那位女士的意志力非常薄弱,几乎没有想要复原的迫切希望,也不怎么配合。所以个人的意志力也是很关键的影响因素。”
在提到这些的时候,奥利佛一直比较温和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
“那她既然没有要复原的想法,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这地方,不便宜吧。”
“因为她的女儿一直在坚持。甚至特意转学到M国陪伴她妈妈,孝顺又漂亮的女孩子,我们院几乎没人不喜欢她。”
季核不以为然,“不过我觉得即使是家人的意志也不应该强加在她本人身上吧,万一那位舞蹈家女士想要逃离这个对她来说也许是牢笼的地方呢。”
奥利佛正准备回答,敲门声响起了。
“奥利佛,我来拿报告。”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进来吧。”
季核转过头的一瞬间正好接触到步入房间的女孩的目光。
五秒。
十秒。
死一般的寂静。
奥利佛在翻出报告后,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