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词的脸上略有诧异,但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波澜。她的喜怒哀乐都收在心里,流露出来的几分真假都是伪装,无论旁人怎么试图抽丝剥茧,都看不出一点半分。
“你的目标是鸦片,刚才那批已经到手,现在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喝咖啡。”
白暄微微往前凑了一点:“你不在乎鸦片那点钱,但你需要那些浊气,它们都能为你所用,我没猜错吧?”
谢秋词跟着笑起来:“聪明,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所以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匡扶正义?还是想拯救我?”
白暄轻轻摇了摇头:“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这话说出口之后,她才发现有些难以启齿,她略微有些尴尬地想伸手抓住些什么。但眼前什么都没有,只好牢牢攥紧了手心。
“我是说……”
她听到了谢秋词冷淡的回答:“您哪位?”
但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只持续了几秒,又变得玩笑起来了:“明白了,你手上还没有证据,暂时抓不了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千方百计想从我嘴里撬出点什么,也真是难为你了。”
她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原本站在一侧的服务生立即上前追过来,谢秋词的目光没动半分,将手中的钱递给那人,淡淡地开口:“不用找了,给这位姑娘上杯热的润润嗓子。”
服务生受宠若惊,连连鞠躬走开。
“我不需要,别堵我的话。等等,你花的还是我的钱!”
“哎,本想借花献个佛,但既然你不喜欢就算了。服务生!刚才那杯不要了,顺便你把小费退给我!”
花钱快退钱慢,服务生这会儿已经不见了,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白暄脸上浮现出了怒气:“戏弄我你很开心吗?”
对方丝毫不介意她的愤怒,似乎还真的因为激怒了她高兴起来,狭长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白暄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双手按在桌上,充满威胁地往前探了探。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她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妄图从深渊里找出一点什么来。
一道黑色的火焰骤然从谢秋词袖口钻了出来,白暄感觉一股巨大而充满压迫感的力量撞在胸口,把她推到在座位上。
谢秋词十分平静,轻描淡写的回答:“我有洁癖,不喜欢江水里有垃圾。”
明明一直都是谢秋词在说话,白暄却在这一刻觉得口干舌燥。
服务生刚跑过去端热茶,又听见这边有人叫他,以为是茶水上慢了,赶紧闻声而来。这杯水上的十分及时,白暄正愁没地方发火,这下终于彻彻底底的被激怒了。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服务生,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服务生莫名其妙地遭到了差评,憋屈地望着出门而去的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谢秋词淡淡的微笑给堵了回去。
她心平气和地坐下,将自己桌上那杯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那服务生看着那人的双眼从咖啡杯里抬起的瞬间,露出了一道凌冽的寒光。
像是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又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生生撕碎似的。
人都是被过去的经历造就的,有的时候特别想要摆脱的,抗衡些什么,最后往往会适得其反,被困在桎梏里动弹不得。
郭老板他年轻的时候穷,从广州跑来上海做生意也吃了不少苦,所以等人到中年,变得格外小心眼。
鸦片的事他有意找租界讨个说法,但哪想到最近英国人们都齐齐的不见了。总会大楼,领事馆里多是些代理办事的东方人,跟他一样都是给替租界办事的,整天就会磨洋工,拉磨似的磨蹭了很久,也给不出个确切的答复。
郭老板心里着实觉得膈应。之前那个查无此人的小报记者,巡捕房狗仗人势的警察,还有青帮里的瘪三流氓,他都不放在眼里。他之所以选择到租界做生意,就是打心眼里觉得西洋人比自己这些同胞要有能耐。基于这样的想法,他情愿相信是租界故意少运了一批鸦片给他,而不是青帮从他手上抢走的。而租界之所以暗中给他使绊子,究其原因是因为他靠着鸦片赚得了巨大的利润,他的实力让租界的人感到不安和惶恐,所以才要有意压他一头。
郭老板心里既不好受,觉得吃了个哑巴亏,又隐隐觉得有些得意和高兴。
他也有意要暗中报复租界一回。那天他走出土行的大门遛弯,恰巧绕到了河南路上。河南路是居民区,街道狭窄,两侧都是商铺和路边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其中有不少卖日用百货的商铺,门前不约而同都拉起了绸缎旗帜,挑入空中,连亘成一片热闹的海洋。这些缎面旗帜上映着各式各样的广告,有大字写着惊喜赠品的,有大减价的,其中有一面店铺生意格外兴隆,门口挂着的旗也很特殊,是一幅简笔画画成的漫画,那漫画上的小人表情颇有生趣,举着店里的商品笑得合不拢嘴。
郭老板心中一动,那些迎风飞舞的广告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