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也只是一瞬间，深不可测的面具很快重新回到那个老吸血鬼脸上。
“那么，按照老规矩，”他说，“我们投票决定，同意修改法律的人请举手。”
卡莱尔身边的吸血鬼大部分投了赞同票，就连阿罗邀请的客人里也稀稀落落地举起几条手臂。罗洛和他那两个小山似的兄弟都举着手，见我看向他们，不怀好意地咧开嘴舔了一下尖牙。
不需要读心术我就知道他们还是没对我的血失去兴趣，不过好吧，这样也行。
阿罗站在高台上环视整个礼堂，覆着一层薄翳的暗红色眼珠掠过那些举起的手。
“现在，反对的人请举手。”他率先举起自己的右手，另一部分人与他做了同样的事。
按照我粗略的估计，第一次举手的人数更多些。沃尔图里的客人之中有人支持我们，我猜这是无论阿罗或者卡莱尔都没想到的。
“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想法真是大不相同。”阿罗自言自语的感叹道，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沮丧的情绪，“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马库斯？”
被叫到名字的老吸血鬼拄着下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沉默的像一块石雕，仿佛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吧。”阿罗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示意所有人把手放下，“七票弃权，二十票反对，二十五票支持……”
随着他报出场上的票数，爱德华的表情忽然变得空洞，他在精美的礼服下方绷紧了肌肉，关节发出骇人的咯咯声。
我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我们不应当准备开始庆祝吗？但我注意到卡莱尔也皱起了眉头，埃斯梅站在他身边，小巧精致的鸡心脸上满是紧张。
“你的计数方式不对，阿罗。”凯厄思忽然出言打断，“当事人以及利益相关者没有投票权。”
“噢，是的，你提醒我了。”阿罗的嗓音像细腻柔软的丝绸飘过礼堂上方，“出于公平考虑，卡伦家族的票数必须被剔除。”
那感觉像是从天堂落到地狱。这一变故显然也不在卡莱尔的计划之内，卡伦家的素食者们脸色都很难看，哪怕是修养极好的卡莱尔也难掩愠色。
“这种做法根本没道理！”坦妮娅直接对阿罗的判断提出质疑，她的家族成员义愤填膺地围绕在她周围，“爱德华和小姑娘根本没有投票，他们已经遵守了规定。否则按照你们的标准，在场所有没找到伴侣的吸血鬼都是潜在的利益相关者！”
阿罗已经重新坐回了他的椅子里，逶迤在地面上的黑色长袍让他像冒险故事里那些邪恶的主教和祭司：“那是针对普通情况而言的，而我们都对这场表决的理由心知肚明——你看到结果了，卡莱尔，二十比十九。”
卡莱尔没有回答，他垂下眼帘，显然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行动。
爱德华往前迈了一小步，紧咬的牙关表示他刚刚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
我的心脏沉了下去，他确实决心在所有人面前戳破索尔玛的事情。
不不不！我们还没到那种地步呢！
“等等，我有话说！”
我赶在爱德华开口之前喊出这句话，将微微颤抖的冰冷手指交叠着在身前握住，感受到心脏在皮肉下方急遽敲击着肋骨。
“‘人类不能知晓吸血鬼的存在’——关于这个罪名的认定和处罚，我有些不同的意见。还是说，作为当事人，我连申诉的权力也没有？”
“你当然可以提出异议，贝蒂，只要你有充足的证据。”阿罗宽容地允诺，同时饶有兴趣地前倾身子，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在他的左右两侧，马库斯继续保持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只是稍稍掀起眼皮；凯厄思早已经无聊地靠在椅背上，不耐烦地弹着指甲。
我能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到了这种无路可退的时刻，我躁动不安的心脏反而奇迹般地平静下来，搭在裙摆上的指尖仍旧冷得像块冰，却已经不再颤抖。
“我认为这项法令于我不适用，先生。”
“你的理由呢？”
“因为我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