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剂药喝下,叶牧青在半夜退了烧。
醒来时,谌一祯趴在床边睡觉,压住了他的右手。
他尽力保持身体不动,目光打量起谌一祯来。
脸侧鬓角处隐约能看见类似胡茬的青色,头顶有了几根白发,白天看他眼睛也满是血丝。
心动吗?动摇吗?
叶牧青问自己。
怎么会不呢。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他现在越是愤恨,越是证明他到底有多喜欢谌一祯,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爱慕已经在心底疯长。
哪怕谌一祯挥舞着镰刀割掉一茬,只要根还在,它就迟早还会再长大。
爱和恶在他心里拔河、拉扯,谁都想更胜一筹。
叶牧青目光不再在谌一祯身上停留,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那扇白天被打开的小窗没来得及关上,风吹进来,掀动窗帘。
待到天光乍破,他才再度睡去。
脸上的伤口结痂,医生来查房替他拆了纱布。叶牧青却连镜子都不敢看,只摸了摸,痂还有些软,他害怕搓破,急忙挪开。
“医生,这个痂掉了,会有印子吗?”
“现在不好说,但照你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一定的可能。”
叶牧青艰难地“哦”了一声。
谌一祯抚上他的后脖子,捏了捏,“别担心,我已经联系到了专家,他们会跟进你的伤口恢复。”
叶牧青点了一下头,而后便垂下去,没再抬起来。
自拆掉纱布,谌一祯不在病房的时间就更多了,且时常会有不认识的医生来查看叶牧青脸上伤口的情况,他们的交谈中还夹杂着汉语之外的语言。
谌一祯竭尽所能在帮他。
叶牧青醒来后知道脸受伤时的神情,谌一祯不会忘,他表情里透露出来的也不是他语气里故意装出来的轻松和习以为常。
且叶牧青作为明星,还想要继续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脸就永远是他吃饭的碗。
尽管,只要叶牧青愿意,他可以一直照顾他,让他拥有好的生活。
可现在既然叶牧青不想留在他身边,那就保他有足够支撑自己生活下去的条件。
过了半个月,待血痂完全自然脱落后,叶牧青脸上留下了一条不算疤痕的疤痕。
痕迹很细,颜色很浅,对普通人来说算不上起眼,但对于一个演员而言,足以致命。
叶牧青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把镜子扔到一边,他蜷缩在病床上,谌一祯紧紧搂住他不停发抖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这只是暂时,方案已经出来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你走动走动,心情也会好些。”
叶牧青不语,谌一祯就抱着他一直安慰,熬过一整个下午。
第二天,那些Cao着各国不同语言的专家围着他研究,讨论,并开始着手治疗。
那块皮肤再次被贴上纱布。
又是半个月过去,谌一祯拿来一面镜子,“今天可以拆纱布了。”
叶牧青手指发抖,黏得并不紧的胶布他抠了几下才找到一个翘起来的角,四面的胶布都被撕开,他用整个掌心托住拿块纱布,迟迟不敢拿开。
“没关系,拿开看看。”谌一祯柔声劝他。
叶牧青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渐渐挪开,纱布也随之脱落,露出一条淡粉色类似新rou的印子,他用中指指腹小心地挨上去,来回摸了摸,已经没有了之前微微凸起的感觉。
“等完全恢复后不会影响上妆后的效果。”谌一祯拿走他手中的纱布扔进垃圾桶,“这段时间不要日晒,不要吃油腻辛辣的食物。”
“谢谢你。”
叶牧青嗓子里因为久未说话而卡了些痰,咳了两声缓解不适。
他已经换下了病服,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我今天跟你回去把我的东西都拿走,施琦已经帮我租了新房子。”
谌一祯垂眼看着叶牧青,睫毛颤了颤,许久才发出声音,“嗯。”
回别墅收拾完东西,谌一祯不顾叶牧青阻拦,坚持要开车将他送去新住所。
车上,叶牧青头靠车窗,望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物发呆。
“后面有什么打算。”谌一祯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有一天过一天,二十几年都一样。”
“如果,你想和叶荷解约,我可以帮你。”
“就这样吧。”叶牧青一直望着窗外,轻飘飘地应着,“卡我放在玄关了,你给我的所有钱都在里面,关于红了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还给你,反正也是帮你赚钱了,还希望你别介意。”
“你不用还,是我欠你。”
叶牧青也不知道摇头给谁看,“断就要断干净。”
谌一祯指节泛白,一再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叶牧青。
他不想断。
叶牧青以养伤的缘由完全宅在了家里。
谌一祯的话他始终记着,屋里总是拉着厚厚的窗帘,终日不见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