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四百,七百……”
台球厅的角落里,赵杰翘着腿坐在吧台边,在桌子底下把破信封里的钱仔仔细细数了两遍。
开学已经一周,他和邱宇都再没回过学校,每天游荡在街上打着散工,把赚来的钱都放在了这个用透明胶黏了好几圈的破信封里。
“喂,宇哥,这边看场豪哥给多少钱啊?”
“一百五。”邱宇靠在墙边,叼着半根没点燃的烟,双手插在那条洗得松垮的校服裤的口袋里,就着头顶昏黄的吊灯,盯着台球桌边拿着球杆却在亲女人的大背头。
“这么少?”赵杰啧了一声,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他又低头数了一遍信封里的钱,用一支不出墨的圆珠笔在纸巾上算着数,“加上今天一百五……靠,那才刚够押金。”
邱宇斜了他一眼,朝门口一扬下巴道:“想赚快钱啊?叫豪哥给你看红店的场,一晚四百。”
红店就是之前他们去过的那家夜总会的别称。洪里街周边三不管区域的夜生活几乎都发生在那里。因为邱宇和老板豪哥相熟,偶尔店里有空房时会让他带朋友过去玩。赵杰就亲眼见过有个喝醉的在大堂闹事,拿着自制的手枪对着服务员威胁,被店里那高大威猛的保镖一钳,就着他的枪把他的腿崩出了个大血洞。
赵杰咽了口唾沫,嫌弃地摆摆手道:“别了别了,我们押金赚够就可以走了,伍老板说了包食宿的……而且他也不会给我看啊,他只卖你面子而已。”
就算是洪里街这样的城中村,许多地方也不敢招未成年人。他们这样的学生就是想打黑工,也要看门路。赵杰现在能坐在这里,也只是蹭了宇哥的门路而已。
邱宇哼了一声,把嘴边的烟塞进兜里,不再去看那大背头,绕进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喝尽了。
半化的冰块含在发燥的嘴里,被嚼得咯嘣响。
前两天放学后牛威来店里送烟给他,那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方诚谷有没有在学校提过他。
有啊,牛威一边吃着吧台剩下的花生米一边说,你没去的第一天他就在课上问你去哪了。
你怎么答的?他立刻问。
我说关你屁事!那家伙就没再问了,怎么样?牛威学着自己当时的表情,对着花生米喷出一口唾沫,又抬头朝邱宇露出一个骄傲的笑脸。
邱宇现在想起那张脸还是很想一拳打过去。
“**。”他又把烟掏出来咬在嘴上,却怎么都找不着打火机。他粗鲁地翻着吧台的桌面,没去管自己从刚才起就响个不停的电话,“喂,火机呢?”
赵杰这会儿躲进了收银台的小隔间里,不知道在用电脑捣鼓着什么,没听见他的问话。
后来邱宇在记账单底下找到了打火机,一边点火一边把那烦人的电话夹在了耳边:“说。”
“你个扑街是不是一个星期没去学校?今晚给我滚回来!”
一声砂纸般嘶哑的怒吼从扬声器里冲了出来,邱宇一愣,手机便从肩上滑了下来。他赶紧伸手接住,用力戳下了关机键。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没心思去捡,只感觉脑袋懵了下,随即意识到肯定是陈狗又算着他旷课的日子,给邱鹏打电话说学校准备开除他。
“**妈的陈正高……”
“宇哥!宇哥!”赵杰突然在小隔间里伸长了脖子叫他。
“干嘛?!”邱宇转头大声骂了一句,惹得球台边的大背头都看了他一眼。
赵杰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那么大火气,赶紧小跑过来给他倒了杯凉开水:“你身份证在不在啊?伍老板刚提醒我们要带身份证喔,我记得你的好像不在我家……”
“什么?”
“我说身份证啦,你带在身上吗?”
邱宇抓了下头发,皱着眉骂道:“我放在家啊——Cao。”他这才意识到他要回家拿身份证,还得收拾出远门的行李……要是被邱鹏那老不死的撞见,事情就麻烦了。
邱宇啧了一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四点,派出所肯定还没下班。于是他把手机塞进兜里,灌了口水就从吧台绕了出去。
“你帮我看着这里,我现在回去拿。”
“啊?”赵杰慌张地站了起来,“现在?”
邱宇边走边回头,眼神里带着烦躁:“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赵杰又悻悻坐了回去,把脸藏进了吧台里,“那我把牛威叫来好了,宇哥你快点回啊,等你啊!”
邱宇的家就在北巷背街那侧的住宅楼里。八层,没电梯,却已经算是这片区域装修不错的住房,毕竟是邱鹏拿到公职结婚那年,所里给他配的房子。
十五分钟后邱宇到了楼下,喘着气打开一楼的铁闸门,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四楼。这里的楼道很窄,每层只有两户人家,他在没贴红色对联的那扇铁门前站定,掏出钥匙却没立刻打开。像是有些抗拒似的,盯着墙上发黑的牛皮癣晃了下神。
站在这里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这栋楼特有的,chao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