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姨眼角shi润,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半晌才开口:“你多包容他,他这个孩子……别看平时温顺乖巧,其实脾气倔得很。”
关于这点,钟恺凡算是领教透彻了,如果不是无意间知晓宋阿姨生病,他不知道阿远会瞒到什么时候。
恺凡眉眼间带了一丝心酸的笑意:“我会的。”
宋望舒又问:“我记得你以前还有个弟弟,叫什么来着,哦——”她眼里闪烁着光芒,还是那样温柔,拍着恺凡的手背:“是叫钟灿吧?他现在怎么样?”
钟恺凡心里一紧,撒谎道:“挺好的,钟灿都结婚了。”
看样子,阿远应该没有把当年经历的事情如实告诉阿姨,以至于她还不知道钟灿已经去世。那么……钟恺凡细想了片刻,猜到阿远之后遭遇的一切,估计也瞒着阿姨。
想起这些,钟恺凡的心涌起一阵绞痛,阿远一个人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
阿远知道钟灿的去世意味着什么,索性跟自己分手,免得让他为难;为了不让妈妈也心怀愧疚,他没有说出钟灿去世的事,却一个饱受自我惩罚与折磨;妈妈病重的事,他也没有告诉自己,生怕给他添麻烦。
他的阿远还在剧组化妆间,句句泣血地自我指责:我这是不忠不孝不义。
这些年,他唯一做到的恐怕便是‘仁’了,宁肯在危急关头借给向晴二十万,也不肯回过头求自己。钟恺凡五内俱焚,他真是不知道阿远究竟在坚持什么,为什么总那么让人心疼?
其实恺凡想过,人生很难面面俱到,总有不尽如意的地方。
阿远就是过于追求完美,才会活得这么累。
平心而论,钟恺凡根本不信阿远会跟安然有什么牵扯。但阿远当时的做法让他认为,阿远逃避钟灿去世后的惨局,是懦弱;急于进娱乐圈,是功利;迫不及待地分手,是对感情不负责任。
但长达四年的相处,阿远又那么炽热地爱过他,钟恺凡早已沉溺其中。越是这样爱,恺凡就越怨恨他。
如今真相摆在自己面前,钟恺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从最开始的愕然,到心痛,再到现在近乎贯穿心脏般的悔恨。
他究竟对阿远做了什么?
钟恺凡抬头望向宋阿姨,她的头发白了不少,由于生病脸色也变得蜡黄,眼窝深陷,身体枯瘦,只有语气间还能找到曾经熟稔的气质。
他知道宋阿姨一生傲骨,外表温和平静却有一颗坚如磐石的心。如果不是如此,她不会含辛茹苦、一个人带大阿远。想到这些,恺凡竟然生出几分感慨,也许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母亲,阿远才会这样倔强。
现在看来,阿远很爱惜羽毛,与自己在生活里有洁癖相反,阿远是一个有Jing神洁癖的人,自我道德要求很高。
这大概就是阿远始终得不到救赎的原因。
他太过于善良,更不允许自己犯错。钟灿出了事,不用旁人横加指责,他就已经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将钉子一颗一颗刺进背脊。
“阿远今年工作忙,春节没办法回来,我会过来陪您的。”恺凡收敛好情绪,竭力保持语气平和。
他心里很清楚,要想帮助阿远,只能用不着痕迹的方式。钱什么的,不用阿远拒绝,首先就过不了宋阿姨这道关,他不会明知故犯。
宋阿姨靠坐在床头,面带欣慰,“你们这些孩子都很好,还时不时来看我,安然也是隔三差五地来,我心里边知足了。”
刚平复下去的情绪仿佛又一涌而出,恺凡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泪意:“应该的。”
“恺凡,听阿姨的话,好好陪自己的父母,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我以前听阿远说过,你研究生至博士期间是在浙江那边读的?”
“是。”
“不要和他们置气,他们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钟恺凡低着头,狼狈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舐犊情深,当然比起寻常人,他们肯定还是很爱自己。但是恺凡并没有感觉自己切实被爱着,从小到大,他都面临着复杂的家庭关系,也不能说很委屈,毕竟相比起其他孩子,他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
那个冰冷的家里,只有钟灿能让自己感受到一丝温度。
后来恺凡反思过,自己之所以在气头上言语刻薄,是因为不懂得如何去爱。钟灿虽然是弟弟,其实也比较惯着他,久而久之,他就不怎么会经营一段感情,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恺凡,喜欢什么东西,首先要想办法得到。
所以恺凡看见阿远的第一眼,就想长长久久地拥有他。
相比起阿远这种温柔而有包容力的爱,自己对他的喜欢略显浅薄。钟恺凡对林远是一见钟情,林远对他却是日久生情。
两者的分量不可同日而语。
时至今日,钟恺凡才明白自己并没有爱错人,爱上阿远,是他钟恺凡此生的荣幸。
他爱阿远的容貌,爱阿远的才华,更爱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