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阿远醒得特别早,隐约能听见街市上的吆喝声。
考虑到下午就要回剧组,俩人没打算在这附近多待,只去留侯家庙转了转。十点多的光景,太阳光线明亮柔和,把朱红的外围墙照得发橘。留候家庙以灰白色为主体,庙口穿梭着不少游客。
林远正抬脚往里走,被面前的两个女孩拦住,其中一个眉眼间闪烁着雀跃:“你是林远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恺凡,见他神色宁静,稍稍放了心,温和一笑:“是。”
两个女孩看样子是来结伴旅行的,立刻欣喜地说道:“你能跟我们合个照吗?我们俩是你的粉丝!”
钟恺凡已经默契地往一旁站。
恺凡便看着阿远耐心十足地满足粉丝的要求,露出标志性灿烂的笑容,配合合照。临走前,另一个女孩殷切地掏出纸笔,跟他要了个签名。
道教建筑风格古朴,谈不上十分宏伟,却追求天人合一的美感。衬着灰白城墙,天空澄澈明亮,深冬时节树叶坠落在地,仿佛绵软蓬松的深棕地毯。穿着深色羽绒服的瘦削男孩,一看就不属于这里,恺凡竟然有点舍不得看着他渐渐变红。
以前阿远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能近距离感觉到。而现在,恺凡双手揣在大衣兜里,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在脚下沾有泥土的石子上,他渐渐地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远比自己更关注阿远,甚至将阿远的每一帧笑容都寂静收藏。
跟粉丝们礼貌告别,阿远朝恺凡走了过来,“走吧?”
恺凡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在这儿都能碰上粉丝?”
“偶然嘛。”阿远笑了笑,见恺凡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大概明白了什么,“恺凡……”
四目相对的瞬间,钟恺凡从林远眼里看到了汹涌而炽热的情绪,阿远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的心仿佛被扎了一下。其实恺凡心里都明白,但阿远连这点小事都要解释的模样,让他觉得心疼。
恺凡记得阿远以前不这样,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渐渐红了、受到人们的追捧,反而变得不自信了。但他不敢轻易触碰阿远的软肋,只想等着他慢慢好起来。
半晌,恺凡才眉眼舒缓,眸光中带着笃定:“别多想,嗯?”
阿远沉默了,笑容减淡了几分,跟上了恺凡的脚步。
安然的电话打来时已经接近晌午,这次她倒是没发脾气,悠然地说道:“怎么样,这两天过得可还自在?”
钟恺凡坐在亭子里喝茶,手里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游客地图,正看得入神。
林远走到一旁,嘴角不自觉带了点笑意:“还行。”
“四点前回得来么?”安然问道。
林远看了看手机屏幕,估摸着时间,“能。”
安然说:“前几天都是大夜戏,身体还吃得消吗?”
想到恺凡帮自己按摩腰部,林远的语气不自觉温和下来了:“还行,”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妈妈还好吗?这两天忙,没及时跟她视频。”其实他是不想被恺凡看见,免得又惹出一堆麻烦。
“……”
察觉到安然的沉默,林远忽然急了,胸口开始发闷:“怎么了,情况不好吗?”他明明记得妈妈昨天发语音的时候,状态还挺不错的。
“宋阿姨最近的透析状态不太理想,血肌酐稍微有点超标,身体多处出现了浮肿。”
阿远下意识地回过头,见恺凡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忙问:“手脚关节有没有出现钙化?”他记得上次给妈妈剪指甲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隔了多久,怎么就状况突变呢。
怪不得妈妈昨天说想跟他视频通话,他不安地想到,是不是连这样通话的机会,也一次比一次少了。阿远现在的挣钱能力可以维持妈妈的正常治疗费用,如果有幸找到匹配的肾源,后续仍然需要花一大笔钱。况且,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排异反应也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看术后效果。
新锐的合同还没到期,他就是想停工也没办法,阿远那时候咬牙想道:再坚持一两年,等合同到期以后,专心陪妈妈。他甚至问过医生,正常透析、避免感染、注意饮食,病人是可以坚持下去的。
阿远在跟时间赛跑,看死神和希望哪一个先到来。
不管有没有等到合适的肾源,这个病需要源源不断地花钱,只有如此才能继续维持。与其束手无策地陪在妈妈身边,阿远宁愿选择多挣点钱,请专业的医护人员照顾妈妈。
钱能救命,光有爱是不够的。
风渐渐大了,吹得阿远眼角通红,他听见安然说:“你安心工作,阿姨这边有任何情况我都会及时通知你。”
阿远吸了吸鼻子,半晌才说:“安然姐,谢谢你。”
这声‘谢谢’准确地击中了安然的心脏,她的语气变得哽咽:“阿远,别这么见外,听见没有?”
“嗯。”
“恺凡呢?”
“在旁边。”
“你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