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审过后,殷涔带了宫中画师又去了趟殓房,让画师将此刺客二人的面容画了下来,并取走其中一把长刀,傍晚时分方才回到家。
陈佶在院门口里等着他,仍然穿着堂审之时的朝服,殷涔以为他仍旧得住在宫里,没想到这么快便出来了。
殷涔三两步跨过去,头一句就是,“让我看看你肩上的伤。”
陈佶微笑着抬了抬手,“不碍事,已经能动了,没伤到骨头。”
殷涔小心将手掌盖在他肩头,陈佶却将殷涔的手拉下来,在自己掌心里拢着,他站在殷涔面前比对方高出半个头,眼睛微垂着,直看进殷涔心里。
“好久不见你啊,平山。”陈佶压低着嗓子,十分温柔。
院中无人,秦念衾和梧叶儿的房内有光,却房门紧锁。
盛春时分,院中的花开得纷纷扰扰,海棠、月季、粉白的樱花瓣粉粉落下……都是陈佶命人一颗颗一盆盆栽种过来。
殷涔双手环住陈佶的腰,将头靠在另一侧的肩头上,的确,好久……
自十三岁进来太子府,他们便日日夜夜在一起,唯一一趟云南之行,也是变着法儿求了个公差一同前去,此番春猎的大半月,倒是两人的第一次分开。
小别胜……新婚,殷涔脑中冒出这么句话,突然又红了脸。
陈佶俯着他耳朵轻轻说了句,“那红色长裙里衣,我今儿带来了。”
“哎呀——”殷涔忍不住嗔了句,陈佶哈哈一笑,将人搂得更紧了些,疏影清斜,暗香浮动,怀中人面上绯色更胜花,殷涔微微仰着脸,樱花瓣落在眼角、唇边,陈佶轻轻吻下去,一口口将花瓣吃进口中……
只是次日,殷涔与秦念衾便又要去往东南抚南营,事情紧急,殷涔救人心切,给自己定下的时间期限须得十日内找出刺客二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刀的来历。
沈沧当年大漠之中烧粮仓救他于角斗场中,如今他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出牢狱。
其实无关报恩,殷涔自觉与沈沧之间不是恩情的关系,更像是……家人。
沈沧是他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的温度,当他年幼时,沈沧的功夫、力量、无所不在的护着他,是他唯一的安全和光亮,某种程度,沈沧也是个极其孤独的人,就跟殷涔自己一样,就跟陈佶一样。
卧房内,殷涔告诉陈佶,“关于春晖娘娘去世一事,我仔细盘查了艾公公,果然还是打听到一些事情。”
陈佶吃惊道,“果真?都问到什么?”
殷涔简要将事情经过讲了讲,提到最关键的那个宫女濯香,若她还活着,可能是唯一一个能道出当年实情的人了。
殷涔道,“原本想着春猎你们回来之后,便可以开始着手去找人,没想到秋忆人这一出手便打乱了我的计划。”
陈佶道,“可否让梧叶儿此时便去钱塘县?”
殷涔摇了摇头,“他样貌太过出挑,在京城这种人流混杂之地还好,到了江南根本无法隐匿。”
陈佶又问,“那原本是想安排谁去?”
殷涔想了想便直接说道,“云将军身边那个侍卫,沈沧。”
陈佶奇道,“为何是他?你认识他?”
殷涔只能道,“此人功夫了得,且极擅追踪隐匿,是最佳人选,至于他为何一定会去办此事……倒不是因为你我,而是春晖娘娘乃云将军故人,沈沧既是将军侍卫,必然肯为将军走着一遭。”
陈佶恍然大悟,“你这分析……确实没啥毛病。”却仍然面有疑惑,“你怎么这么会选人?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居然都被你找着关联……”
殷涔语结,正不知如何回应,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竟然还有不速之客?二人互看一眼,陈佶自然留在房内。
殷涔府中并未有下人,他穿过院子打开门,却见云野和一位中年妇人站在门口。
殷涔一愣,云野对着那位妇人叫了声“母亲”,殷涔脑中轰隆一下,感觉一声雷炸开,云野继续说道,“这位便是如今审理父亲一案的殷涔殷大人。”又对殷涔说,“这位是家母,得知你明日便要去抚南营,今天特地赶来商议。”
殷涔气息微喘,赶紧将二人迎进屋内前厅。
此时已近子时,殷涔正待入睡,此时只披了件家常月白外袍,云野和邬玉覃却是装扮得体,一看便是要商谈正事。
秦念衾此时听着动静也赶了过来,见着云野也是一怔,殷涔又给众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此情此景,殷涔只来得及匆匆打量邬玉覃,虽已年届不惑,眉眼之间却仍旧看得出旧日风情,与殷涔十分久远的记忆中,那个刚生下自己,云鬓歪斜躺在床榻的女子面目重叠了起来,他确定这就是同一个人,他这辈子的亲生母亲。
仍旧是云野先开了口,他始终握着邬玉覃的手,似给母亲极大安慰。他朝殷涔真诚说道,“殷大人,止戈自从入京,言行多有鲁莽,若往日有什么冒犯到大人的,还请大人见谅。”
老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