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日,皇帝陈泽收到了镇北营大捷军报,疏勒狼军已退至关西境外,林漠烟果然不辱使命,又一次护了西北安宁。
陈泽为此君心大悦,依言彻底复了林漠烟的镇北营统领之职,又下令将其流放亲眷迁移回京,同时,还下了一道令所有人意外的旨意:将皇后母族所出的折桂郡主,赐婚给数月前进京的抚南王云渐青将军之子云野为妃。
此消息一出,如一石投进原已风云暗涌的朝堂,朝臣们议论纷纷,皇上此举究竟意欲何在。
若是以婚配赏赐云将军镇守东南之功苦,则该挑一个血统纯正的公主,然而皇上陈泽多年不事后宫,除了太子陈佶与韩王陈仪,公主竟只有两个才三四岁的小娃娃,不得已才考虑到皇室其他族群。
皇后听闻皇上决意赐云野婚配,第一个将折桂郡主推了出去,年芳十六,生得娇俏可人,原本秋氏一族也有意等郡主成年后入宫为妃,然而皇上陈泽五年前便已没再进过新人,司礼监倒是多番劝慰,正值壮年,应多繁衍子嗣,而陈泽却根本无意后宫,折桂郡主眼看已到待嫁之龄,成不了后宫一棵树,转眼便成了皇后手中一张牌。
美人是不能被浪费的。
跟着云大将军的谢恩书信便快马加鞭的呈了上来,世子郡主,听起来就才貌两有意,朝中老臣有知晓早年间皇上与大将军少年情谊,纷纷表示皇上登基多年,连少年时随口许下的婚配诺言都不曾忘,君心威望倒是跟着又水涨船高了一番。
赵纶又去了世子府,这几天登门送祝福的人乌泱乌泱,赵纶却是等络绎不绝的高峰期过了之后,才不疾不徐的登门,距离皇上下旨赐婚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云野又是与他一道在长廊走着,今日云野一身夏云灰束身长袍,内里衬出玉红衬裙,高挑挺拔的身形之下,光华夺目,看着确有那么丝丝喜庆,赵lun打趣道,“婚期尚未定,这外表心思倒藏不住了。”
却不料云野眉头一皱,“皇上和家父一拍即合,我只不过被随手摆布而已。”
赵纶听得话里的不满溢出言表,眉头皱了皱,试探问道,“世子可是对郡主不满?”
“郡主尚未见过,听闻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有口皆碑,云某不敢对郡主不敬,只不过,”他话锋一转,看了赵纶一眼,“她是秋家女。”
赵纶沉yin片刻,跟着问道,“秋家家势盛大,是朝中数得出的几大世家,莫非连这样的家世也入不了眼?”
云野笑了,“几时轮到我看不看得入眼,赵大人说笑了。”云野眼中似有嘲意,“秋家如今正当势,皇后地位稳固,几位兄弟都在朝中担任尚书要职,连赵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也被招揽了过去,”云野收敛了笑,停在池畔,淡淡说道,“我又有什么,值得皇后娘娘下这样的重注。”
赵纶张了张嘴,还未出声,云野看向他,嘴角扯动,口气平淡又似自嘲,道,“你一定想说,抚南营值得不惜一切去下重注,我有时候也希望,这是真的。”
赵纶皱眉,“这是何意?”
云野却道,“背后人都议论,只当我是质子,却不知,我已是弃子,这弃,还是由我父亲亲手所弃。”
“若父亲真正望我成材,他日接掌抚南营,又怎会从不教我功夫,更从不与我谈论兵法,从小,我跟母亲在泉州城内长大,海防兵营于我根本是禁区,莫说小时候我不能去,即便大了,去一趟也需得到父亲允准。”云野神色颇为黯然,隐隐之中含有怨恨,“都说云氏刀法天下一绝,我却连刀决也不曾得见,我这个儿子,就跟假的似的。”
“世子千万别这么说,云将军也许是为了保护世子。”
“保护,呵呵,把我养成一个废物,便对所有人都失去了意义,的确算是保护。”云野面上泛冷,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我又怎会心甘情愿成为一个废物?诗书武籍父亲不允,我便什么都不学了么,幸亏母亲深明大义,请先生教授我,而后长大了些,我又瞒着父亲母亲,拜了泉州吴氏剑堂的吴应长为师。”
说着两人来到书房,关上房门,赵纶定定站住,对云野低声说道,“我原不知道世子身世中竟还有这一层,但世子难道不觉得,此番皇上赐婚,正是你的机会吗?”
“此话怎讲?”
“世子可知京城凶险?将军不欲世子借靠军营之力,而世子若无其他助力,在这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京城,世子便是真正的单薄人一个,或无端端身不由己,或为他人鱼rou。”赵纶又走近一步,擦着云野的肩头说道,“而若与皇后母族联姻,秋家就是你真正的靠山,折桂郡主如此受宠,你的地位便牢不可破。”
云野深深皱起了眉头,坐在罗汉榻上不发一言,阳光从身侧的窗棂照入,一半脸颊镀上了金光,一半身子却没入黑暗,似被阳光照得刺目,云野朝里坐了坐,整个人都藏在了暗处,阳光直直射在香炉上,烟雾袅袅。
丫鬟奉上茶水点心,赵纶坐回到罗汉榻另一侧,拿了一块蜜花糕吃着,又喝了龙井茶,神情悠闲。
云野仍旧眉头微蹙,转头问赵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