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消毒间
一干医务人员正在进行手消毒,动作整齐划一,透明的水接连不断的溜进指缝。沈宜然略有些烦燥,以余光偷偷观察韩磊,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韩磊来了一个月有余,他一直困惑,在老头子以往带过的学生中,这人不算最好,为何却独得青睐?还被外界的人传得神乎其神。不谦虚的说,自己比他,一点都不差。
沈宜然一直是个自律固执好强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是优秀的主刀医师,生平最大的愿望是打败自家老头子,取代他“外科一哥”的神圣地位,因此他难免对韩磊有些好奇。
沈宜然:没错,我只是想找到方法,快点打倒他。紧接着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老头子没有多少时间了,那意味着我也没多少时间了。
韩磊:“想什么呢?”
“你一定很有心机,不然那么多人,为何你独得老头子青睐?”
边上的众人:这也太耿直了!
听完这话,韩磊忍不住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整个消毒间的安静。
这种感觉……沈宜然皱眉,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韩磊真讨厌!果然和老头子一模一样的讨厌!
韩磊停下笑,问他:“哎,师哥,你想不想知道,要怎样才会被你父亲认可?”
沈宜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怒不可遏,嘴里一字一字的强调:“第一,我不是你的师哥!第二,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说完气乎乎的进了手术室。
麻醉医师叹了口气:“韩医生,你老这么刺激沈医生,一会他状态不好出差错怎么办?”
“他不会的。”韩磊笃定的说。
所以,人家就活该被你就吃得死死的?其他几个医务人员抓紧着洗手,默默把韩磊划分到不能惹的那一挂人里。
许天冬侧躺在手术台上,看不到脸,因为手术,头发溜光了,头皮干净得反射出光亮,上面用记号笔标志出了手术区域。
几乎是刚映入眼帘的瞬间,韩磊的心脏便针扎似的痛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疼痛还是不可自抑,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在胸口层层叠叠 的堆积着,似乎寻找着他的痛阈值,以便将他击垮。
“韩医生,你没事吧?”麻醉师马上发现了他的异样。
沈宜然闻言也跟着瞄了他一眼,他的怒气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专注和坚毅。
韩磊经常在沈老师脸上看到这种神态,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平常生活里粗心大意的沈老师瞬间变成另一个人。在手术台上,穿着白大褂的沈老师,无影灯下总是别样的耀眼夺目。
短短的几秒钟里,韩磊想起自己主刀的第一次开颅手术。病人是个二十岁的男孩,正在念大二,患有严重的脑干胶质瘤,术前沈老师反复告知他,胶质瘤恶性极高,术后复发可能性很高,手术的意义并不大。但男孩说,他很想活下去,他愿意向疾病发出挑战,哪怕最终结局仍是死亡,他也绝不退缩。那个男孩甚至在得知自己需要磨练后,主动给了自己一个当主刀的机会。
术前的几个小时里,韩磊有些焦燥不安,毕竟他还很年轻,独立完成的手术极少,经验不够丰富,很多师兄在他这个年纪都还在大学里念博士硕士。
小小的颅脑内遍布着以亿为单位计量的神经和血管,它们柔软脆弱,医生Cao作的刀,必须分毫不差的落下,否则将出现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
“韩医生,我都能相信你,你却不相信你自己吗?”麻醉前,那个男孩子如是说。
是啊,病人有魄力敢于挑战,而我身为他的主治医师,又有何惧?
最后,韩磊在沈教授的指导下独自完成了那场手术,从那时起,韩磊知道自己不一样了,他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我必须相信自己,只有医生相信自己,病人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哪怕躺在上面的是许天冬,我也不能犹豫,更不能害怕。小天,真的好想,再一次看到你的笑容,求你了。
锋利冰冷的手术刀,划破皮肤,打开了坚硬的颅骨,里面灰白色的大脑,被密密麻麻的血管和神经包裹着。许天冬被打伤的是后下方枕叶的位置,那里有一小片积血。
“沈宜然,许天冬枕叶的位置以前有过创伤,你清理完注意观察下恢复的情况。”沈老在视频里提醒。
沈宜然手上动作未停,沉默着加快手上的速度,当血块清除干净,众人皆惊:那里的视神经明显有损伤,还有一小点坏死的迹象。
韩磊表现得更加明显,拿钳子的手微微一颤,沈宜然飞快的勾了一眼,目光中满是警告意味。
这是我的手术,不行趁早滚人!
“视神经有明显损伤,还有坏死迹象,我认为现在应该行切除术。”沈宜然面无表情的将病情陈述给沈教授听。
韩磊的大脑空白一片,只剩切除术几个字的声音不停回旋。
不行!没有视力许天冬就不能再当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