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图炉,宗主大帐前。
“可是个丰穰年景,若是战事将兴,这胜算了就大了许多。先恭喜宗主了。”羊毛毡帽,厚实的斗篷掩盖住皮质战甲,却掩藏不住腰间的弯刀。
“摩耶可是期待这场战争?”安烈抽出面前少年的佩刀“是啊,我的弟弟也该如雄鹰一般,展翅翱翔了!”
那把刀,是安烈送给摩耶的成年礼。北图炉的男子,就当生于战争,亡于战争,才不负神灵庇佑之意!
“答应让我领兵出征了?”听到许诺,摩耶原本恭敬的形态消失不见,连对宗主应有的礼数也不在意了。毕竟是他哥哥嘛。
“用汉人的话说,得意忘形,是一宗大罪。”话虽如此,对于谷蠡王摩耶,他一向宽厚。
安烈即位后,对于北图炉治理日益苛严——家有百口,主事一人,宗主的绝对权威不容任何人亵渎。轻者祭天,重者灭族。对于一个百年来在辽阔草原间放浪的民族,礼法的强制推行激起了强烈反对。当然,反对无效,反对者也都丢了性命。
“是。”虽然摩耶是宗主最为疼爱的弟弟,但他看到过安烈屠杀手足和妻儿——为了能走进宗主大帐,为了能迎娶上一任宗主的阏氏。那自己在他眼中又算什么呢?工具还是傀儡?
“宗主,阏氏有请。”
“那我先回去了。”听到这句话,摩耶的神色黯淡,只想尽快离开。
然而,安烈拉住了他,很温和的笑着:“你也许久没见你母亲了,一起去看看吧。”
自己的母亲是哥哥的妻子,虽然摩耶不反对这个上古流传下来的婚俗,但他无法接受那二人的情意——用汉人形容,是伉俪情深;用图炉的古语,是戈壁滩前的花草,每日共饮晨露。那自己的父亲,上一大伟大的宗主秦柯,又算什么呢?
传言,是自己的母亲爱上了哥哥,与他共同谋杀了秦柯。
希望那只是传言,是无知的人们亵渎宗主与阏氏的语言,是嫉妒产生的仇恨……
“宗主。”空气中氤氲着nai香,那是图炉的女人最为得意的作品——献给自己丈夫的nai茶,愿他在一天的辛苦颠簸后能品尝到家的香甜。“摩耶来了啊,近来可好?快来看看珍儿,她一定喜欢你。”她拉着摩耶的手,领他看自己幼小的女儿。
那是宗主唯一的公主,是草原上的月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美与祝福。
阏氏看珍儿那宠爱的神情,被摩耶看在眼里。自自己记事起,母亲就没有这样看过自己,那在小时候,在他还像珍儿这般幼小的时候,母亲是否这样爱护过他呢?
“阏氏啊,夏阳送来的东西你怎么看?”安烈从身后搂住自己的阏氏,在她褐色的长发点轻轻的嗅着。他爱她的美貌,更爱她的心。
她轻轻闪开,在摩耶面前,这样太过亲昵毕竟不好。“既然有希望,为何不放手一搏?您的心,要比草原更加广阔。”
摩耶坐在毡布之上,看着身边咿咿呀呀的小公主。夏阳?是前日探子来报那个进入王庭的汉人?图卢向来瞧不起那些文弱的汉人,哥哥又怎会放下身段与他们结盟?
“珍儿可真漂亮,日后肯定是我图炉最动人的女子。”轻轻伸手抚摸那光洁的小脸,像怕她受惊一样的小心翼翼。虽然心中有诸多不满,她任然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是需要他保护的图炉女子。
陡然被岔开的话题让安烈略感不适,倒是阏氏听闻自己的女儿被称赞十分开心:“她一定会看到一个更为强大的图炉,能赐予她无上荣耀的强大。”
是啊,图炉是她的荣耀,是安烈的荣耀,是这个家族的荣耀……但和他摩耶,已没有关系了。想着还是会心疼,但这是个已被认定的事实了吧,在父亲,那伟大的宗主秦柯升天后,他就和图炉皇室没有任何关系了。
“您允了他吧,南北夹击之下,那个皇帝撑不了多久的。不能独吞,至少也要平分那片疆域。我们不能像先辈那样劫掠了,我们需要土地,需要安定……”
那是摩耶离开阏氏大帐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南北夹击?原来如此,哥哥的胃口,竟如此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