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经过一路的急行,终于在月上中天之时赶到了位处都城近郊的言府别院。
福文掀开帘子,首先从车内跳了出来,然后弓腰伸臂,恭敬地立在一旁。
“小主子。”
我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借了他的力道从车里踏了出来,门外已经站了两个人,看样子是早就等在这里的,见了我们只微微躬了躬身,也不说话径直领着我们往里走。
不同于小时候常住的别院,周围的景色很陌生,也不知道是因为长久没来印象淡薄了还是从小就对这条路没什么记忆,于是只能沉默的跟着领路的人。
渐渐的,灯火越来越明亮,隐隐约约能看见尽处的门前有人影晃动。
走到近了,才不由凝神。
仿佛很久以前的记忆慢慢冒了出来与如今的人影重合。
言采书……庆若的大哥?哦,不对,应该说是言采若的大哥!
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人一向是孤高难近的,可是……
走到那人面前站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估量的,怀疑的,毫不掩饰的打量,本能的对这种如同评价牲口质量的眼神生起厌恶。这个人气势很强,却强的太张扬,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差别。
他身材很高大,站在灯烛下投下了一大片的Yin影,挑高了眉,居高临下地望着,也不说话。过了半天嘴角才斜斜勾出了些弧度,可是依旧站着不动,旁的三人见到他的时候就自觉行礼退下了,厅堂前房门紧闭灯火摇曳,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相对立着沉默无声,说不出的怪异。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静谧,没有声音,有些淡淡的压抑。
突然,面前的男人轻轻笑了出来,顿时打破了空气流动的痕迹,接着笑声越来越响亮,他伸出手拍上我的肩膀,我略一皱眉,晃了身子闪开。
他一愣,也不生气,又是挑眉大笑。
“小子,不错,算你过关了。”深深看了我一眼。“跟我进来吧。”
我同样挑了挑眉毛,只是依旧没有说话,跟着他往厅堂内走。
言采书的身上有很强的杀气,弥漫着凶兽一样的气息,躁动侵略像是斩过万人的巨斧,是尸体和热血堆砌出来的东西,不是寻常的训练或是普通的杀几个人会有的气势,应该是常年混迹于战场的人。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四方里就有一群从小被送去中东当佣兵一样训练出来的人,能够回来的基本上各个都是这种味道,只不过那个时候杀人比较简单,起码不像如今的冷兵器时代会杀得血rou横飞,所以他们的身上即使有杀气也不会腥浓的像眼前的言采书。
也许是天性相斥,对于这种味道我一向不怎么感冒。
越是顶级的杀手杀气越淡,即使是有,也是Yin冷锋利的,优秀的杀手大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冷热相悖,不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
据我前些日子了解的,庆羽百年来一直都是保持着中立的国家,从来也没有参与过西大陆上的什么纷争,这几十年来更是和平安定,那么这位理当在绝对安定的环境中长大的贵公子又是怎么得来的这一身的血腥之气,颇值得玩味。
绕过厅堂,转到了里屋,浓浓的药味儿扑鼻而来,这种环境里住着的只会是长久服药的人,那位言大人恐怕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
走进内卧,一眼望见的就是斜倚在床头的中年男子,猛然一怔顿住了脚,内心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恍惚。
随意的姿态,微闭着眼休憩的样子,真是…真是似曾相识。
原来自己以为的忘记一点也不彻底。
“爹。”言采书很恭敬的低头,不复刚才的嚣张气焰,甚至有些拘谨,显然对于这个父亲绝不仅仅是戒惧。
那人嗯了一声,一个挥手,言采书就退向了门边,临走时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这次我却没有搭理他。
“若儿,你的心乱了。”
沉冷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不对,这个人不是他,也绝不可能是他的,这里与那个世界不仅仅是时间的差异更是空间的割裂,再说那个人早就不在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才开始重新聚起心神打量这个记忆中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大人’。
从容不迫,静谧沉稳,尽管是一脸病容的躺在床上仍然掩不住一身的卓然气质,两鬓已然斑白脸孔却依旧俊朗,比起四国里那些年轻的Jing彩人物这个人多了一种岁月沉淀后的睿智。
心里又是一阵奇异的波动,这张脸没有分毫的相似,气质却惊人的雷同,这大概也是上天开的玩笑吧。
暗叹了一声,思chao翻涌脸上倒谨慎地不想露出什么端倪。
慢慢地又走近了几步,仍然在可进可退的安全距离之中,言中语却开了口“若儿。”依照记忆中的方式行了礼。“父亲。”开口很干涩,不过依庆若以前的性子以及与这家人的相处方式,这样的称呼也许才相得益彰。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仿佛一瞬间又仿佛注视了很长时间,他的目光深沉锐利更深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