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仍然沉浸在弹奏乐曲的快意中。身边的环境无法干扰他对钢琴的专注,无论是在眼里,还是在心里,都只有之下的黑白色。
一曲完毕,安可停止了手指的跃动,他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闻到淡淡的花香。
「啪、啪、啪。」三道利落的掌声蹿入耳朵。
安可把脸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入眼的是五、六个锦衣华服的古装人,有男有女,而在他们背后,则是已经中断了的晚宴。中央十几位着斑斓绸衣的妙龄少女停止了舞蹈,边上的人或搔首或托腮或抚须,或站或坐,众人一致把视线投放在安可身上。
安可一阵茫然,看着为首的年轻男子,锦冠玉带把一头如墨长发高高束起,俊雅温润的五官在夜色里缓缓崭露出来,外罩素纱,内里一身银丝勾纹的淡紫锦缎包裹住他高挑的躯体。
「不错。」清朗中带有磁性的嗓音响起,吐出一个简单明了的夸奖词,唇角挑一抹淡淡的微笑。
「嗯。」安可轻应。
不细听根本不可能察觉,但显然男人不属于这种情况,只见他挑高唇边的弧度,轻笑出声。
「大胆奴才,看见皇上还不下跪?!」尖锐的娇斥声划破静默。一姿容姝丽的盛装女子凤目圆瞪,手指安可的方向,见他没有反应,正准备叫锦衣卫拿下。
一只手比她更快地做出制止的反应,接着男人开口说道:「我叫宇文玄司。」
不是朕,而是我。
安可满心的困惑无处排解,他知道自己应该身处在充满了古代中国韵味,和母亲的祖国那么点契合度的地方,眼前的人讲着中文,是母亲故乡的母语,他听得懂、讲得通,母亲从小就有教他,平时在家里也会时不时用中文对话。
可是,现在他很迷惑,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之间到了这个地方来?难道是他们的恶作剧?或者是惊喜?如果是这样,那么真的实在太「惊喜」了!但,安可仍要弄清楚当前的状况,他觉得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在拍电视剧吗?」
「呵!」宇文玄司轻笑,磁音通过空气波动划入众人耳际,令人不由自主心底一颤。「这里是皇宫,但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拍电视剧』是什么。」宇文玄司挑眉,眼里尽是促狭的笑意。
安可听罢一顿,琢磨男人话里的真实度,他认为男人根本没有必要说谎,也不认为男人在说谎,那么……
「现在是多少年?或者说是什么年代?朝代?」
「瑞熙七年。」
!
这是不存在于以前任何一个历史时空的地方,是一个无从考证的陌生朝代。
安可瞬间失神,他以为的「玩笑」、「惊喜」其实完全不存在,这是真实的、摆在眼前的事实。他因为某些原因掉落到不知名的时间裂缝中,然后落在了这个地方,没有熟悉的亲人、没有热络的友人。这里没有他熟悉的事物……不,其实还有钢琴,与他一同被抛离原来轨道的那台白色钢琴。
安可重新抚上琴键,落寞地按下一个白键。
「叮!」清脆的高音。
他定了定神,复又对上男人深邃的双眸,字正音圆地说:「我叫安可•洛尔菲斯。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
……
安可在「玄宁宫」住了下来。
本来,他并不能住在宫里。据说大臣们十分反对,整天往宇文玄司那里去劝谏,以「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祸害」、「妖孽」等各种各样越来越离谱、出格的理由来让宇文玄司收回成名。
男人也不恼,微笑着坐于龙椅上,倚靠龙背,手托腮,居高临下地观看下面的争吵。双瞳却随着场面的越演越激烈而渐近幽深。
「太闲了么?」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又不小,几位进言进得面红耳赤的大臣立刻闭嘴退回原位。
宇文玄司颔首,嘴边掀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朝堂上鸦雀无声,连细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宫祁环视周遭躬身垂首哑巴似的同僚们,再与和自己同样位列官首的冷漠将军交换了几下眼色之后,自个轻笑开去了。
宇文玄司把宫祁的挤眉弄眼和萧季卿的淡漠不语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只向边上的白林示意。
白林明了,往前小跨一步,大声高唱:「退朝——」
就这样,安可的安置风波平息了下来。
朝会过后,宇文玄司和宫祁、萧季卿在「凤悠园」的凉亭里赏花。三个人都脱去了繁琐的朝服,只着便装,像是亲密的挚友,实则也如此。
「宫祁,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宇文玄司挑眉。
「当然,最近遇上有趣的事了,对吧?季卿。」宫祁又往冷漠的将军那边丢去几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嗯。」萧季卿啜饮一口碧螺春。
宇文玄司知道宫祁话里有话,明了了也不点破,会给他们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