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此起彼伏,顺着桥下流水声,半含欢脱。
茶间内,早有一人戴了笠帽在等待,正是韩水,其身后,立着十六位腰佩短匕的Jing干护卫,皆穿白布衣。
一缕香烟散开,天皓领游侠而来,掀开竹帘,请命道:“玄乙,西陵道苏木乐坊的人已至。”韩水欠身,点了点头。
西陵黑衣男子进门,看桌上摆的茶具并非凡品,又看护卫面色严肃,不禁有些拘礼。韩水撩开面前白纱,平易笑道:“按乐坊的规矩,既入门便是棉麻,不分尊卑。”
男子行过礼,入座,把白玉佩呈递到天皓手中。白玉,如琢如磨,刻了银月街。韩水阅过,心里泛起忧思:“师父如今,身子究竟如何?”男子道:“半载之寿。”
窗外日光却媚,绿萝扑檐,人来人往皆是碌。韩水凝眉,手里拨弄着玉佩,良久方问:“师父他如今,可还愿意见我?”男子道:“先生说过,韩水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弟子。”
那盏无痕白玉杯,碎落土地,韩水指尖轻颤,泪目:“好。请转告师父,韩某,理完年节国事,一定去看望他。”
天祺二年初春,朝中风平浪静,宫闱和睦安顺。继女帝开疆拓土、力行改政之后,新臣护旧制,使民生安乐,使国库殷实。
逢五之夜,南门到兴文院一路亮起白虎宫灯,宫女夹道而立,藕纱随风扬,连成一条盎然长栏。
马蹄踏地,急促而令人悸动。韩水凭在二层楼阁的红笼之下,望着亲人驰到楼前。
……
齐林抬起头,又不见美人身影,只听得一缕婉转的琴音。
矜持如此,几月未曾变。齐林在正堂饮过宁澜端来的温热杭菊茶,进入暖房,合拢红木门。
圆顶紫幔中,韩水勾拨琴弦,嫣然一笑:“又带了什么来?上回那脂膏,还没用完。”
齐林朝服未换,从身后拿出一对白腹芙蓉金丝雀。雀成双,双雄,羽色艳丽,豆目明亮。
韩水端不住心痒,琴音有些跳跃。齐林撩开紫幔,把笼子放在榻边:“还嫌弃丑么。”韩水莞尔:“谈不上丑,还算品味,可,你在我身边摆这么多鸟,就不怕我哪天长出翅膀飞走?”
齐林捏住那只已在胡乱弹琴的手:“替我更衣。”一品鹤服落地,房中又少一只鸟,韩水脸烫,环腰贴在齐林身前。
他知道,齐林很是消受这一件右丞官袍,所以没忍心说,右丞,南老做了一辈子。
这时,门前飘来一抹纱影,宁澜轻柔的声音:“奴婢们伺候公子和侯爷沐足。”韩水立时放开,齐林笑了笑,拉回他的小臂,把他拥得更紧。
沐足的水,干干净净,不放一点花料。宁澜道:“这桶是由十年老沉松箍的,尚宫令说,水一定要清,烫水冲泡才能溢出木香,补气养元。”
韩水惯于被男人伺候,至今未适应齐侯为他Jing挑细选的这些宫女。他刚要弯腰,齐林摁住他,笑道:“让她们来。”
松木香气清淡,没有花香的妖娆,闻来润心养神。韩水端坐,任宫女侍弄双足,却见齐林整个人已经倒在踏上,仰面朝天,闭眼微笑。
是个时机。
韩水漫不经心地提一句:“本玄鸟想西游。”齐林想了想,道:“你上九天揽月都行,摔下来本侯接着。”
韩水又坚定一分:“齐林,西陵道六年,若非韩毓先生庇护,我早就没了命。”齐林换手臂枕头,依然闭着眼:“你要去探望他?不行,万一出事,天下大乱。”
沉默片刻,韩水叹息,春宵帐暖,或许不该谈事:“那就……改日再议好么……”
齐林坐起来,一把拽他入怀:“你孤零零一个人去怎么成?本侯明日就请旨西巡督兵,随你一起去。”韩水怔了,旋即一笑。
玄鸟西游,乃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不久后,门下省过了一道旨意,因兵部奏西境军制有乱,皇帝命右丞齐林为钦差,西巡地方,督查详情。
韩水先找金年公公托病,交代了,无论如何不能让消息传出宫外。接着,他让宁澜把兴文院里住过的那些公子们的衣物整出几套得体的,收拾成简单包裹。最后,他让天皓去寻一个人,邀其同往。
因春来到,桥坊边的花市愈发热闹,各式花开,或雍容华贵,或清雅自然,落了瓣,碾作一街华色。
天皓再次来到那间茶肆。茶肆的店主,古铜皮肤,沉默寡言,一双鹰眼锐利有神。待天暗,茶客渐渐散去,天皓执剑,躬身一礼:“小辈见过冬青大哥。”
冬青没有言语,一桌子接着一桌子,摆齐盛酱油陈醋小米辣的青瓷瓶。天皓不知如何开口,堂中又走进了一个穿墨蓝布衫,举止若素水的人,正是孟怀。
孟怀笑得温雅,不卑不亢:“将军和玄乙公子前一段来过的,彼时急,未及招呼。”冬青叹气,手握成拳,坐下了:“招呼过,只是没说话。”
伙计关上房门,喊了几声打烊,天皓顺势坐下,递话道:“韩毓先生病重之事,店里想必早有耳闻。玄乙念与大哥共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