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一会儿话。
我们都清楚外婆随时会迎来那一天,只是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悄无声息。
下午,湛蓝的晴空忽然Yin霾密集,毫无预警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当然,这在夏天是很常见的事。可不寻常的是,英语课上,教语文的班主任连门都没敲就冲进了教室,面色格外凝重地拉着花阳说:“你跟我来下办公室。”
当时我和花阳坐同桌,我还坏笑着拍了拍花阳的肩膀,小声揶揄她:“又被老师叫办公室了吧?”
花阳冲我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跟老师走了,再回班的时候,也没敲门。意料之外的,花阳竟然径直冲上讲台,跟英语老师咬耳朵。老师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回座位。
不知道是我太不敏感,还是花阳的伪装太厚。看着她收拾书包,我居然毫无察觉,还没心没肺地问她:“怎么着?被退学了?”
花阳只是淡淡地笑着,让我猜。
可我怎么猜得到,花阳前脚刚走,英语老师就说剩下的时间交给班主任?
我甚至依旧以为英语老师只是被一个个打断她讲课的意外激怒了。又或许,我有所察觉,只是不愿相信,不愿承认。
随着英语老师匆忙收起教案离开教室,班主任接替站上讲台,整个世界的所有声音都被缩小了。
不管是老师说花阳的外婆不幸去世,还是老师告诉大家现在可以自愿去慰问花阳,还是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全都变得恍恍惚惚。
雨越下越大,在脏得发灰的玻璃窗上大颗大颗淌下来。Yin天的关系,所有日光灯都开着。深绿色玻璃黑板的右下角清清楚楚地写着“距高考300天”。“300”被红色粉笔写得很大,一黑板的白色英文杂乱无章。
晓雅退学以后,花阳在班里唯一的朋友就只剩下我。所以,去医院看她的也只有我。她坐在墙角紧紧攥着拳头,手指发白的关节和脖子突突跳动的青筋,让她看起来像一道行走的伤口。
似乎被脚步声打扰,花阳抬头看着我,目光和四年前在公交车里一样,没有焦点,涣散瘆人。外婆的尸骸,就静静停在病房里。窗外的雨,没完没了地下。
我步履沉重地坐到花阳身边,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胳膊,颤着手理了理她荡在眉间沥沥滴水的头发。
她收回视线,咬着牙,尽量想要保持平静地说:“我除了惹她生气,让她失望,什么都没做过。她不管我,我肯定会变坏的。”
“花阳,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我会陪着你,我答应过外婆的。”低头的瞬间,我的眼泪先滴了下来。
她突然一头扑进我怀里,失声痛哭,只是哭号,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我就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陪她一起唰唰掉眼泪。
往后的日子,花阳一直不承认她哭过。外婆的葬礼上,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花阳总是这样,假装把伤害屏蔽在身外,可丝毫不影响我们看透。几乎全世界都看得出,她的灵魂深处藏满了伤口,那些伤口里住满了亡灵,没有谁能够补缝。
不是我自信,也不是我瞧不起水耀灵。总之,没有人能治愈花阳,我不能,水耀灵也不能。
第季阡仇:我不曾摊开伤口任宰割(6)
现实残酷,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切身体会过这句话。
至少,高二结束以前,花阳的外婆去世以前,我没有。
明明半年前,我们还曾经在琵琶岛那片海边走过,在石碑上刻下过那句波澜壮阔的承诺;明明几个月前,我们还曾经一起去纹身馆,在对方的脉搏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可……分手,就是这么事出突然。
那会儿花阳遇到事儿就爱喝酒。外婆的葬礼过后,何晓雅退学过后,她都曾经喝得烂醉如泥。如今想来,初中毕业那天她会答应我的表白,甚至也可能只是喝多了的一个错误。
而这个错误,就终结在高二最后一天的黄昏。
我陪花阳在学校旁边那条小市场里的一家串店喝酒,我没说话,也没陪她一起喝,只是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大概喝了四五瓶的时候,花阳忽然盯住我,眼神忧郁得仿佛能挤出整个海城的海水来。她也没说话,收拢视线,低下头继续喝,从勇闯天涯换成牛栏山二锅头,喝到最后开始泪流满面地对我笑,夹烟的手都在抖。
其实,我明白花阳有多难过。尽管这些年她从来不说家里的事,但这次她爸见死不救的行为,对她打击很大。原本,只要她爸肯出钱,她外婆多挺几年是没问题的。可她爸偏偏没有,就让她眼睁睁送外婆走了。
当时的花阳,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跟见死不救的爸爸妥协,回到花家,或者从此辍学,提早步入鱼龙混杂的社会。
我也面临着我妈的最后通牒——如果花阳答应乖乖回到花家,她就不再阻拦我们,但如果花阳不肯,高中毕业,我就必须跟夏烛安订婚。
想到这,我难免记起花阳她爸来学校找她的时候,她脸上那副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