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拿着化验单看了又看,结果当真和黎慎之说的一样:他怀孕了。
根据月份推算,大约是他还在西班牙的古堡地牢里或者浴池那次有的——其实大不必管这些时间细节,这几个月以来,方渺除了黎慎之,也再没有谁碰过他了。
谭浩嘴上便宜占得多,人前人后说尽了暧昧情话,可连牵到方渺一只手的数次都屈指可数,更遑论能跟他发生一点什么情况了。
方渺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医生仍在喋喋不休的向他叮嘱一些注意事项,他可有可无的听了一耳朵,顺手将单子折进口袋里,朝医生极客气地笑了笑,问:“我现在的身体要是生病了,会不会很严重?或者伤害到孩子?”
仇云站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脸上露出和医生一样的迟疑,只不过医生是迟疑片刻,便由浅入深的开始嘱咐他注意身体,不要乱吃药导致孩子保不住等等;仇云却一直沉着脸,等他从科室里出来,才踌躇道:“你不想要?”
方渺瞟他一眼,矫揉造作的说:“你没听见刚才医生说的吗?我体质特殊,最好还是平安生下来,打掉或者不慎流产对我的影响很严重。你回去告诉黎爷,我现在特别不舒服,身体发冷,头也很痛,走路走不动,飞机更坐不得。”
话由从不撒谎的仇云口中传出去,黎慎之拿他一点办法也无,别说把方渺送走,连脾气都不敢对着他撒。
仇云被迫夹在中间,每天往两个病房来回跑,给他们当传话筒。黎爷的Jing神好多了,换过药,正在开视频会议,吃了晚饭又忙着打卫星电话,没再主动问过方渺的身体状况,似乎也不打算将他逼走。
方渺这头则无聊到了极点,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热,一会儿想吃甜,一会儿想吃酸,有次还懒洋洋的窝在被子里不肯吃饭,闹着说肚子疼,手脚也冷冰冰的,要是黎爷肯给他热热的捂上几分钟就好了。
黎慎之却不咸不淡的回话道:“肚子疼找医生给他看看,我又不会治病救人。”深夜下起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凛冽寒风在窗外呼啸,卷挟着雨丝一阵凶猛过一阵的冲撞着紧闭窗户,仿佛孤魂野鬼凄厉的哭喊。方渺半梦半醒间,感觉到病房的门被推开,冷风一下子吹了进来,舔上他的侧脸;可过了几秒钟,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床铺也随之往下陷,摸完他脸颊的手伸进了被子里摸他的双手,捂热了,又抚着他的肚皮轻轻摩挲。
方渺发出一声舒服的呻yin,在被窝里动了动,脚下好似踩着一团会发热的棉花,越睡越暖和。
翌日早上,方渺从酣梦中睡醒,发现床尾有个深深下陷的窝,昨晚不知是哪个口是心非的人坐在这儿抱着他的双脚,熬了一夜。方渺坐起身探了探那处,犹带余温,看样子还是刚离开不久,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黎慎之一本正经的偷偷潜入进来,又一本正经且蹑手蹑脚的偷溜出去,做贼都要做得不失风度,忍不住一大早就坐在床上傻乐。
仇云提着鱼汤叩叩在门外敲了两下,方渺一贯挑嘴,不爱吃外食,从前住院的时候就使唤过他送饭,这些天也是他像个老妈子似的给方渺送从黎家厨房里做出的东西。一进门,瞧见方渺颇不自在地挽了一把头发,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心情出奇的好,莫名其妙道:“黎爷出院,你这么开心?”
短短一句话像带着冰渣子的冷水,瞬间浇灭了方渺的好心情:“出院?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他在隔壁摔碎了什么杯子瓷碗一类的东西。”
仇云模棱两可道:“正准备走。黎爷昨天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是你在这儿装病绊住我,我也不至于沦落成一个小保姆。”
这番话藏着几分不悦和不甘心,好像方渺搅和了他什么大事。可仇云这种除了给黎爷当狗腿就是做清道夫的人,还能有什么作用?方渺揶揄道:“给我当保姆不轻松吗?同样也是在黎爷跟前立功,还不需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危险得连遗嘱都来不及立。”
仇云说不过他,索性板着脸不吭声,只是脸色黑得像锅底,显示他内心的怨气很重。
方渺又故意逗他:“黎爷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出了内鬼还是谭浩和那个假货又在搞鬼?”涉及黎爷的私人事务,仇云当然不会搭理他,方渺顿了一顿,又自言自语的说:“依我看不是内鬼,枕边人叛了他,黎爷都没皱皱眉头,何必今时今日才为了几个jian细大动肝火。那就谭浩和那个假货咯,刺杀了谁?还是直接向黎爷下战帖了?”
仇云被他的话蓦然勾起了什么回忆,黑炭脸腾地一下红了几分,仿佛碰见了难以启齿的状况,放下鱼汤,就尴尬地逃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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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渺披着大衣,趿拉着棉拖鞋下楼,黎家派来的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冬天的清晨还是灰蒙蒙一片,天幕上悬着几颗稀疏的星,地面未干的雨水形成左一滩水洼,右一滩泥泞,又Yin寒又chaoshi的随着冷空气直往上窜。方渺在这样令人不爽的清晨里踩了一脚泥水,衣着单薄,两腮被风吹得泛起一抹胭脂红,鼻尖上也有点淡淡的粉色,好似哭过鼻子般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