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记不得过去了多久,模模糊糊张开眼时,冰冷渗骨的冷意侵蚀着所感知到的一切。
冷风冷光冷地,空旷偌大、黑漆漆的牢房里,只有挂在铁窗上的三颗头颅与他相伴。
那些头颅神情可怖,一般人看一眼就心惊胆跳,可是萧敬却能看上半天,眼睛眨也不眨。就算溅着血,就算一团脏污,他还是可以轻易地将他们三人分辨出来。
太阳萧耀乐观开朗,做什么都会第一个扑上去,贪嘴,看上去大大咧咧,有时却心细如发。
天相萧徵婆婆妈妈,极爱Cao心,做什么都要先制定计划,却常常会忘记洗自己衣服,一身侍卫服能穿一月。
天梁萧行默默无闻,平和好相处,话不太多,但总会静静倾听萧宏的一堆废话
他们不是无情无心的暗卫,他们同样是一群有血rou,活生生的人。有喜有怒,有故事有经历,不是可以随意丢弃处决的棋子
咬住嘴唇,萧敬整个人都开始痉挛,他死死地望着三颗头颅,竭力克制。
回庄清醒当日,他就询问了司无醉十三卫的处境,得知当初与他一路行来的兄弟们,除了萧烈萧笑以外,居然没有一个能得以保身的。yin啸院里居住的剩余暗卫,都被除去了黑衣侍卫的名头,严加审查,囚禁了起来。
无力地闭眼苦笑,却连笑声都发不出来,只有微弱的气息,从胸腔里艰难万分地发出。
冷,很冷,冷到心脏、冷到血ye,好似都凝固起来了。
萧敬扶着石板僵硬地坐起,发觉自己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双腿无法合拢,稍稍一动,就有ye体汩汩流出。凸起的小腹上沾着零星干掉的ye体,手臂腿根上下全身掐痕
这一切与很久之前每一次的情景何其相像。不同的只是那时他只要起身穿上衣服,走出外间时还可以贪恋地瞧一瞧那人的睡颜。而现在,留在他面前的道路只剩没有退路的一条。
——‘你什么都不是!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是!’
突兀响起的话语击中胸口,男人身子颤了几颤,垂下头去,借力在墙壁上,缓了好半天,才再次弯腰,去捡被扔到角落,破碎的衣衫。
雪已经停了,黎明前的天空只有最东方的地方泛着一点点的白。满覆积雪的山崖白茫茫的一片,有两个人挑着灯笼,等候在死牢入口的不远处。
山风萧瑟,两个侍女已经冻得脸蛋通红,其中一个还不住的朝手上呵气,试图能够温暖一些。
两人不住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接回那个人后,她们就能回到温暖的房间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风愈加凛冽,吹得灯笼摇晃不安,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侍女们眼睛睁不太开,只能微微眯眼不时张望几下。因此待突然看到视野里多了个人影时,对方已经离她们很近了。
他走的很慢,不是这庄里上位者气态雍容的从容,也不是下人们被教导的恭敬而守礼,而是那种随时会让人担心是否会倒下的慢。每一步都要勉力维持,用尽所有积聚的力气,才能控制身体不在下一刻轰然倒塌。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好几处都露出深色的皮肤,深一脚浅一脚,踉跄地走在雪地中。
“大、大人”
在男人经过两人身边时,侍女们小心翼翼地开口,在得到男人暂时停下的回应后,低声慌乱道:
“王爷让奴婢们等在这里,服侍大人回去。”
萧敬微微回头,漠然地看了一眼。
“不用。”
“可是”
“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先回去吧。”
即使衣衫褴褛,身形异常,他还是面不改色,口气如常,腰板挺直。
说罢,又开始缓慢地向下山的路走去。一路上时不时会磕着碰着,像个醉汉一般跌跌撞撞,每次却都如恍然未觉一般,继续前行。
两个侍女默默跟在男人的身后,保持着一段不算太近却也不至太远的距离,跟随他的脚步,走离死牢,向着山庄主院而去。
微弱的阳光慢慢亮了起来,最终变得刺目。双腿双脚冷到失去了知觉,机械地一步步重复着向前的动作。视野里,熟悉的房屋轮廓渐渐清晰,终于来到了这里。
萧敬心中一松,软身跪倒在主院门口,他昂头看了看院门上的牌匾,随即脱力般的松懈下来。
两个侍女在身后面面相觑,静待了许久,见萧敬宛如死去一般跪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人看着,一人跑去向司无醉通报发生的事情。
天慢慢亮了,守夜的卫士们换了一班,却对门前的男人视而不见。
消息传到司无醉那里,少年只是轻轻笑了笑,遣人去了司佑禛那里,便继续合上双眼休息。
司佑禛告知袁尚,救死扶伤的中年大叔慌里慌张的穿衣就往主院前赶。他现在可谓全权负责七杀萧敬肚里胎儿的安全,责任重大。
而迷迷糊糊尚未完全清醒的萧烈闻之立刻惊醒,急切地要求去见萧敬,却被司佑禛微笑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