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和带着一身朦胧的shi气从浴室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季子柊坐在书桌前,台灯浅黄色的灯光雾似的弥漫开来,把她拥在里面,桌上整齐地摆着几本笔记本。
这是?许轻和看着那几本老旧的本子,稍微有些惊讶。
许泽远的日记,还给你。季子柊手指在封皮上轻巧地敲了几下,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想看看吗?我记得你没看完。
对不起。许轻和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复杂,迟疑了许久才挤出一句道歉,替许泽远道的歉。
许警官,是我该向你道歉。季子柊摇了摇头,伸手将人带入自己怀中,两人半shi的发尾垂在一起:你看看吧。
她指尖顺着那排书脊滑下,最后落在一本薄皮绿色笔记本上,然后很快地将它抽出,翻了几页,在许轻和眼前摊开。
许轻和低着头,一行一行很仔细地读过去,越看心思越是沉重。
当年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窥了去。丁茂生用当时尚且年幼的自己威胁许泽远,威逼利诱之下,许泽远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身为许泽远的女儿,她无法指责自己的父亲,但
许轻和神色复杂,声音低落:那又怎么样,他还是做错了。
但是我不恨他了。季子柊很轻快地接过了话,手臂揽在许轻和腰上,一点点收紧:至少他留住了你。
我在福利院闯祸后,也是他瞒着丁茂生替我整理干净了身份,好歹让我活到了现在。
许警官,我恨他,只是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季子柊声音平缓,远没有先前那样激动,倒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许轻和沉默不语。
案件追溯期限早就过去了,过去的种种证据,到现在也只剩下了这几本算不上证据的日记本。她明白季子柊一开始就不想诉诸于司法,她只是想像夏花一样,猛烈地燃烧一个夏季,把过去的愤恨都发泄个干净,然后坦然地枯萎。
季子柊还贴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念叨个不停:有关你的影片我已经全部销毁了,剩下的是我做案的证据,我一会儿给你,案情报告我都替你整理好了,一并带去警局出示就好,至于
许轻和僵硬着身体听着那些杂乱的话,觉得那些东西刺耳得有些聒噪。季子柊就好像在交代身后事一样,平静得很,可凭什么她就要坐在这忍受着心头火起的煎熬。
季子柊是故意的。
她像没察觉到许轻和的焦躁一样,不徐不疾地继续说着: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听到这里,许轻和才勉强打起了点Jing神,掌心覆在腰间季子柊的手上,用力捏了捏: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季子柊不肯说,只是自顾自地把脑袋埋进她肩窝中,声音传出来,闷闷的:再陪我最后一天吧,许警官。
第二天一早,许轻和看着眼前拙朴的大门稍稍有些惊讶:这是佑民寺?
季子柊点了点头,视线透过石门和错落的树叶枝干落到深处的庙宇中:嗯,我原来和爸妈来过,几十年都没来过了,这儿还是原来的模样。
虽说是清晨,但寺庙坐落在中心花园边,周边都说居民住宅区,一早就有三两上了年纪的老人进出了,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气韵。
两人并排跨过台阶,内里是幽静的一小片林子,高大的松树往上很蓬勃地长着,金色的晨光透过细密的松针零碎地投射在石板路上。
石板上落了一簇簇的松针,被踩到会迸出几声清脆的声音,林间还偶有几声婉转的鸟鸣。季子柊浅笑着,心情似乎很好,许轻和也只能放下沉甸甸的心事,跟着她走入正殿。
季子柊看着眼前高大的佛像,表情严肃了几分,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阖了双眼低下了头,唇微微地开合着,一副虔诚的样子。许轻和是彻头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也不信佛,见季子柊这样,她愣了一瞬,也学着她的模样端正地跪在了季子柊身边。
万事顺遂。她默念到。
一睁眼,就看见季子柊盯着她,佛像前燃着的烛火在她黝黑的瞳孔中映射着,火光一颤一颤的。
你在这儿等等我,我进去拿点东西。季子柊朝偏殿内指了指:里头有长椅,你去坐坐吧。
许轻和听话地点了点头,朝里头走去。她坐在回廊长椅上,看着眼前的白墙黑瓦,还有墙上绘着的佛像。时不时有外人穿过林子从她眼前过,斜对角还有位穿着灰布僧衣的僧人拿着竹扫帚在扫地,画面倒是挺安静,她看着也入了神。
看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季子柊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许轻和一抬头就看见她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
你干什么去了,我都等了这么久了。许轻和皱了皱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干脆反客为主先发制人。季子柊眼角迸出一道浅浅的笑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掏出了个小木盒子:喏。
盒子内躺着一串手串,几十颗小巧的木珠子串在一起,用红绳打了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