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
宿舍里空无一人,她盯着阳台上自己种的多rou看了许久,最后离开宿舍,去了活动中心的天台。
学校所有楼通往顶层的通道都被锁得严严实实,避免发生不可挽回的丑事。可那次她只是站在这扇窗前,多推了几次,生锈卡顿的窗户就被她拉开。
自此她把这里当作空洞的境地,独享一个人的欢愉。
窗外就是一大片空旷的天台,这中间有一间配电室,侧面有白色铁制的楼梯,顺着爬上去,就是整个学校的至高点,能俯瞰F大所有景色。
她坐在配电室的屋檐上,看此刻天边的晚霞。远处有大雁成群飞过,校园里四处都是鼎沸的人声。
往常治愈她的风景如今都变成讽刺的标记,这一派虚假的美好和平静,掩盖了这个世界对她最丑陋的恶意。
外婆曾无数次用外面的世界唤她清醒,给她力量,告诉她,等你长大,远离污糟的家庭,会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她也一直这样坚信,最无望的时候,她也只是抱着外婆痛哭,说要考上最好的大学,带她一起走。
可命运却像铺天盖地的网,她走到哪里,就将她束缚在哪里。她以为远离让她一身污秽,筋疲力竭的家庭就能轻松一些,可突如其来的外婆的死讯却给她当头一击。
告诉她,美梦到了苏醒的时刻,之前几月的平静生活不是上天的馈赠,而是要用筹码来换的平等交易。
她平淡生活的时候,外婆在病榻上受苦,她以为一切都在过去的时候,上天收走了外婆的生命。
这世上她最后的牵挂、倚靠和信念,被烧成了灰烬。
这对她公平吗?
她早就问过。
如今再也不问。
她站起来,闭上眼睛,感受高空的风将她吹得微微摇晃。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害怕把她吓到,轻声又轻声。
她扭头去看,大四的学长宋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他紧皱着眉头,满脸担忧,
秋围同学,吃晚饭了吗?
他小心翼翼,声音带着颤抖,筹措好久才吐出这么没营养的几个字。
林秋围却笑了,只是那笑容太过苍白,没有任何情绪和内容。
宋阳是学院教授老师们的心头rou,本科还未毕业在学术上就小有造诣,已在核心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
偶尔还会代替请假的老师给新入学的班级上两节通识课。
林秋围第一次见他,是在校庆上,宋阳作为本科生代表致辞。
身旁的同学自他上台就窃窃私语,说他是F大心理学院的紫薇星,八百年也遇不到的人才,不止如此,长得好家境好,根本找不出错处。
林秋围后退一步,离开边缘,宋阳狠狠呼出一口气。
学长,这里不过三米高,跳下去都摔不死人。
下面是活动中心的顶楼天台,配电间虽然占据至高点,但距离地面只有不到三米高。
宋阳也是心切,刚才见女孩儿站在边缘,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可能性。
听林秋围这么说,颇有些难为情,两人沉默良久。
又听她平静地说,学长,我很怕死。
明明是在告诉他自己没有轻生的念头,但宋阳却觉得说出这句话的她已经没有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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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台事件后,宋阳便对这个小学妹多了几分关心。
大四虽没什么课,但他忙着写毕业论文,常到教学楼来请教老师 ,自然见林秋围的次数多了起来。
每次遇见,她都是一个人,看见他时礼貌地问个好,表情很快恢复原状,转身离开,背影空荡,像穿梭在校园里的一抹游魂。
其实早在那次之前他对林秋围就有印象,她学业出色,又是一班班长,比一般同学跟交流得多一些。
这天他代请病假的陈老师来上通识课,发现没带点名表,自然而然地叫林秋围那一张过来。
教室安静数秒,女孩儿像隔了很久才听见她的声音,抬头,学长,现在的班长是吴晗同学。
话音刚落,后排有个男生就拿着名单到讲台交给他。
林秋围本就不是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过去18年,她都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个,留着厚重的刘海,戴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不愿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来到这个崭新的环境,这里的天空似乎都不像曾经的城市那样黑压压,迫得人喘不过气。她奋力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给外婆打去电话,讲自己在这边的经历。
老人笑着听她说完,细细地叮嘱,秋秋,多交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你还小,什么事情都尝试一下。
于是她鼓起勇气参与班长竞选,没想到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于是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尽心尽力,不想愧对每一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