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蕲被调到了容卿跟前, 玉照宫里一应入口的、贴身的、桌上摆的、墙上挂的,凡是容卿能接触到的,都要细细检查过, 确定无害才敢放到她眼前。
因她被传出有孕,各式的补药礼品连着串地入了玉照宫, 其中鱼龙混杂,保不准里面藏着的哪个就会致命,李绩放长线投了个大大的饵,为了借她钓出后面那条大鱼, 但容卿可不愿成为那个牺牲的鱼饵。
稍有不慎, 鱼没钓到, 最后自己反倒搭进去就不好了。
只是过了半个月, 后宫里依然风平浪静。
容卿其实并不确定有人一定会出手,谋害子嗣这种事要想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很难,就算真的动手了,幕后之人也未必会经过自己的手。如果别人一直静观其变坐以待毙呢, 她倒是很好奇李绩会怎么收场。
再过两个月这谎言就要不攻自破了, 就算一直伪装到十个月, 最终她也拿不出一个孩子替李绩圆这个谎。
容卿歪坐在桌案旁, 百无聊赖地摸着案上花瓶里插着的花, 经过采萱半个月的努力,玉照宫的主殿里百花争艳,满室芬芳, 她几乎将小半个御花园给搬过来,花有开有败,为了保证殿里永远花团锦簇,御花园里的鲜花每日都逃不掉她的荼毒。
容卿觉得她不该叫采萱,该叫采花才对。
还是个辣手摧花的采花贼。
不过因为她身子“有孕”,近来不能再去东苑打马了,没查出来之前放肆放肆也就罢了,查出来之后她若是再胡闹,就是对龙嗣态度不端正,身为皇后算是德行有亏。
言官一定会这么说她的。
这种情况下,每天看着满室的娇花反到让她心情好些。
容卿手里拈了朵山茶花,一下一下揪着上面的花瓣儿,一点也没有怜惜的意思,对面的人跪坐在铺垫上,两手战战兢兢地拄着膝头,脊背僵硬,头也不敢抬,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容卿摘下最后一片花瓣,悠悠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她:“《周书?金縢》这一篇,也不是很难,怎么总是背不下来呢?”
就这么淡淡一问,也没有生气,采萱却是听着一激灵,双手抓紧了膝头的衣裳,小声嘟囔:“字多……”
容卿瞥她一眼:“有《洪范》那篇字多?”
采萱偏过头去,声音更小了:“那篇我也没背下来……”
声音虽小,反驳得倒是挺理直气壮。
容卿还是不生气,然而威胁的语气信手拈来,牢牢捏住她的脉门,一句定生死:“再背不下来,可就罚你抄书了。”
抄写啊,这是多少学子的噩梦!
采萱脖子一梗,感觉有人正掐着自己脖子提溜起来似的,赶紧双手合十,朝容卿求饶:“只要别罚我抄书,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卿姐姐,求你让我背诗吧!我保证能倒背如流!”
沈采萱,这辈子最拿手的是采花和背诗。
容卿眼皮一抬,丝毫不为所动:“那你给我倒背个《诗经》。”
采萱太阳xue突突跳:“哪……哪篇?”
“《豳风?七月》”
是《诗经》里最长的一篇!采萱挠了挠头,刚要硬着头皮开始,容卿又温声补充了一句:“不许打崩儿。”
不带这么认真的!
采萱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正背如流她是可以的,倒背也行,但要不打崩儿那可就太为难人了,她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容卿,就看到对面的人慵懒地趴在桌案上,纤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被她摘下来的花瓣,那模样真是无懈可击啊……
她忽然觉得王爷也没那么可怕了,还是卓家人都这么有魄力么?
采萱心砰砰乱跳,病急乱投医地四处搜寻着,看看有什么能让她分散注意力,忽然眼尖地看到花瓣上有一只小rou虫,正往她袖筒里爬,顿时头皮发麻,一蹦三高,差点没把房顶戳破了,采萱急忙指着她袖口大喊:“有虫!”
“啊?”容卿茫茫然抬头,顺着她手指低头看去,“啊。”她移开胳膊,神色镇定,一点儿也没吓到,反而是有些埋怨地抬头看了采萱一眼。
“都是你,往屋里摆了这么多花,弄得到处都是虫子。”
沈采萱张着小口,不知道该说什么,顿时又卿姐姐的英勇折服,连虫也不怕,是真的生猛!
但她很快想起来自己还要被罚抄书,急忙乖巧地站直身子,嘿嘿笑着:“那我把这些花都收拾出去吧!”
话音刚落,不等容卿开口,外面的烟洛匆匆走了进来,先是冲
容卿弯了弯身,又道:“是陛下过来了。”
那两人都是怔了怔,又一齐回过神来,一个赶紧去抓桌案上的面具戴在脸上,一个手忙脚乱地把桌案上四散的花瓣连同小rou虫子胡乱塞到花瓶里,动作紊乱中又带了一丝齐整。
李绩已快步走了进来。
采萱看到陛下过来心里那个高兴呀,有陛下在这,她就可以悄无声息地遮掩过抄书的惩罚,卿姐姐应付陛下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