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又随意说道了两句,便挥手遣退众人,只将陶渺留下。
热闹的花厅顿时空荡下来,林老夫人蓦地敛了方才的慈祥和善,捻着手上的檀香木珠串,抬了抬眼皮,端肃道:“今日你表现得很好,往后在林府,也要记得安分守己,只要不惹是生非,你就能安安稳稳地当你的三姑娘。”
陶渺垂下眼睑,神色淡淡,“渺儿明白了。”
林老夫人的倏然变脸并没有惊吓到她,从一开始陶渺便看出林老夫人的亲昵态度是装的,不仅是她,花厅中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一张含笑的面具,面具底下的心思各异,难以揣摩。
不过她倒是越发确信了,她之所以被接回林府,大抵另有隐情。
方嬷嬷将陶渺送出了屋,道:“府中的奴婢自会将三姑娘领到您住的地方,除了青竹,老夫人还另安排了一个贴身婢女给您,院内洒扫的也拨了三五个。您初来乍到,若有不懂的便问青竹,实在不行就让青竹来菡萏院寻老奴便是。”
毕竟在路途中朝夕相处一个多月,方嬷嬷多少对陶渺有些感情,也怜惜她一人在府中无依无靠,不免想多关照些。
陶渺看出方嬷嬷的话里含着几分真心,点头道了声谢。
到底是当朝首辅的府邸,面积规模非比寻常。陶渺跟着领路的婢女在府中弯弯绕绕了好一段路,都还望不到她所住的沁园。
穿过一片花园,正要进一个月亮门,却见从一侧的抄手游廊里窜出个婢子来,正拦在了陶渺前头。
“三姑娘,大夫人有请。”
戚氏?
陶渺凝眉,沉默片刻,“领路吧。”
戚氏的院子在林府东厢,紧挨着林尧的院子,院门口,曹姑姑已等候多时了。
帘子一打,还不待陶渺跨进去,戚氏便已热络地迎了上来,牵了她的手坐在了临窗的小榻上。
“手怎么这么冰,近日天凉,你这一路过来,定是冻着了。”戚氏扭头吩咐道,“将我那汤媪拿来给三姑娘暖暖手,再赶紧上壶茶。”
到底是今日才和戚氏相见,陶渺教她这番亲热的举动弄得混身不自在,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不必麻烦了,母亲,我天生体寒,手脚常年都是冰凉的,也不是教外头的冷风给冻的。”
“呀!”戚氏一副惊诧的模样,“既是体寒,女孩子家的,那更是得好好养养,待会儿我便派人请个大夫去你院里好好给你诊个脉。”
婢女奉上装了热水的汤媪,戚氏接过,塞到陶渺手心,继续道:“如今回到了自个儿家中,万事不必拘着,只管吩咐下人便是。”
陶渺脊背僵着,着实难以消受戚氏这般热情,何况她热情地太过蹊跷,按理不该如此。
她一双眼暗暗转了转,旋即弱着声儿道:“母亲这样,可真折煞我了,渺儿这般身份,哪里当得起母亲这样的关心。”
“这是说的哪里话。”戚氏拢着她的手紧了紧,“你能回来,我自是一万个高兴的,当初,为了能让你回来,我都不知去你祖母那儿求了多少回。”
陶渺心下一惊,面上故作茫然,“母亲去祖母那儿求的……”
“是啊。”戚氏轻叹了口气,“你养母当初那信,是送到了我手上,我转去求了你祖母,这才将你带了回来。”
孙玖娘的信竟是给了戚氏!还是戚氏求了林老夫人,才会将她带回京城的。
可戚氏为何要这么做,她是林尧和旁的女人生的孩子,她该痛恨才对,又怎会费尽心机想她回来呢,而且如今还特意将此事告诉她……
“原是母亲您。”陶渺将嘴一瘪,强挤出两滴泪来,“若没有母亲,想来渺儿如今还在那小山村里受苦呢……”
戚氏忙拿着绢帕为她擦了眼泪,“你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盼着你回来的,往后啊,有什么事儿都告诉我,就把我当你亲生母亲一般,可好?”
“嗯。”陶渺重重点了点头。
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戚氏又留陶渺用了午膳,才遣人送她回了沁园。
陶渺前脚方出了院门,后脚戚氏便命人打了热水来,蹙眉将手泡进滴了香露的铜盆里,使劲搓洗,似要搓下一层皮来。
曹姑姑见她连换了好几盆水才算罢休,便知戚氏嫌弃陶渺脏,果不其然,只听她又沉声吩咐道:“将那汤媪给扔了,还有那小榻上的褥子都清洗干净,一股子狐媚气!”
看见陶渺与她母亲至少有七八分相像的脸,戚氏便恨得牙根痒痒。
“夫人,为了四姑娘,当真是苦了您了。”曹姑姑上了盏清火茶,示意戚氏消消气。
戚氏轻抿了一口,才勉强将心头一股子郁气压了压,若不是为了将来能让这丫头心甘情愿替林熙毓嫁了,她也不必这般憋屈地讨好她。
不过那丫头到底是乡野地方长大的,她随意的两句关切,就教她上了钩,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想必日后也是个好拿捏的。
然说起来,朝中局势变化太快,先前还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