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夫人,大夫人有心了。”陶渺幽幽道。
又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曹姑姑才同陶渺告辞,离开时她低眸瞥见陶渺那双竹青绣花鞋面儿沾着的泥污,眉心一蹙。
她今日一早奉戚氏的命前来给陶渺送东西,没想到她没在府上,一打听竟是到外头踏青去了。
曹姑姑不由得从心底生出几分轻蔑,到底是自小长在那乡下地方,粗俗浅陋,不比在京中受过教养的世家贵女们。
她看向陶渺戴在头上的帷帽,嗤之以鼻,既生得入不了眼,看来明日也只能靠衣装打扮勉强撑撑了,希望不至于太见不得人。
院中,陶渺回身望向曹姑姑离去的背影,倏然沉默下来,总觉得曹姑姑方才的话有些蹊跷,她虽被放在了容姨娘的名下,但戚氏不可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
她可是林尧在外头结识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戚氏当是不容她的才对,又怎会好心给她送衣物首饰呢。
陶渺透过帷帽上的白纱看向青竹手中的锦盒,思绪万千。
明日的林府之行,只怕不简单。
天未亮,陶渺就被青竹喊了起来,更衣梳妆,好一番折腾。
戌时前后,林府派来接人的车就到了庄子上。家仆们将行李搬上去后,青竹扶着戴好帷帽的陶渺上了马车。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远远便看到一座恢宏高大的城门出现在视线尽头。
“三姑娘,我们到京城了。”青竹激动道。
陶渺应了一声,却始终端坐着,表情淡淡,直到驶过那冗长的门道,听到外头的声响,她才掀开车帘一角往外探看。
路上来往行人如织,两旁还有连绵不绝的肆铺,叫卖声招揽声此起彼伏,喧嚣嘈杂。
只一眼,她便忍不住红了双目。
是了,她到了京城,孙玖娘对她描述过的那个繁华京城。
相比于高兴,她心中更多的是感慨,她曾向往过这里,可如今真的置身其中,反而没那么激动了。
马车在城门底下停了下来,一顶软轿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家仆扶陶渺下车,改乘了软轿。
四个人高马大的车夫,将轿子抬得稳稳的,一路往皇城的东面去了。
此时,林府西院的花厅内坐满了人儿。
二房三房同底下几个姑娘媳妇都来了,这等齐聚一堂的热闹场面,自林家分家以来,还是头一回。
林家在林尧金榜题名之前,便是有名的江南世家。林老爷子育有三子,长子便是林老夫人这个正妻生下的林尧,次子和三子则分别为府中两位姨娘所出。
可惜除了林尧,其余两人都不争气,二房的整日游手好闲,耽于玩乐,只靠着经营林尧分给他的一些铺产度日,三房虽是考了多年科举,可始终名落孙山,最后还是林尧想办法在朝中给他谋了个闲职。
林老夫人这厢,看人来得都差不多了,重重咳了一下,花厅中的喧嚣一瞬间烟消云散。
“今日,叫了你们来,也不为旁的,想必你们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三丫头在云州静养多年,如今身子好了,我便做主将她接回来了,待会儿便让她同你们见见。”
二房夫人搅着帕子,迟疑了半晌,问:“耳闻是有耳闻,可大伯家的三丫头不是两岁的时候便没了嘛……”
气氛诡异地沉静了一瞬,厅上人面面相觑,还是戚氏开口解释道:“这三姑娘两岁时是生了场重病,差点便没了,可多亏母亲去寺中求了高僧,那高僧说这是三姑娘命定的劫,若想度过此劫,需得让她假死,然后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去,养个十余年才能捡回一条命,故而府中这才谎称三姑娘病逝,实则是送到云州去了。”
戚氏说了这一连串,还不忘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容姨娘,“你说是不是?容姨娘。”
容姨娘眉目低垂,咬了咬唇,强笑着艰难地吐出一个“是”字。
一看就很勉强。
林老夫人和戚氏用心良苦地策划了这场戏,然其实厅中大部分人都多少摸着了其中真相。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打从突然冒出个三姑娘开始,密密麻麻的传闻便铺天盖地而来。
养病?假死?
这种鬼话他们可不信,哪个高门大宅里没点龌龊,听说这个三姑娘是林尧同养在外边的女人生的,还是老夫人特意派人自偏远贫瘠的小乡村里接回来的。
“原是如此。”三房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想我从前还抱过三姑娘呢,如今她能回来,我们自是欢喜的。”
林老夫人将他们聚在一处,演了这场戏,不就是暗示他们配合,那便配合呗,还能怎的。
听先头去庄上探过的人说,那位三姑娘整日呆在屋内,出门还戴着个帷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也对,毕竟是那乡野地方出来的,整日干着粗活,也没吃上几口好的,定是比不上林府娇养的姑娘们,容貌仪态自是极差,许是连府上的丫鬟都比不得。
厅上众人正思量间,便听门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