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这日,长京城里罕见的下了头一场大雪,朱云若遣退众臣从御书房出来,宫道上早已积了薄薄的一层白。绿瑛捧了手炉过来送到朱云若手上,正为她撑伞时只听她道:“已经申时三刻了,朕今晚就在天霜那里用膳吧。”
“是”,绿瑛算算日子又该到了虢阳侯府满门人口的祭日,朱云若往年这时总会有几天的心绪不畅,现下有沈天霜陪着也许还能好过些,绿瑛这般想着,嘴里也没了以往的唠叨,举伞跟在朱云若身后一深一浅的踏雪向玉华宫走去。
朱云若还没走到玉华宫门口,迎面便冲过来一个人影撞得她差点摔到地上。
“陛下小心!”朱云若在两名女官的搀扶下刚回了回神,耳边就传来绿瑛的严厉训话声道:“你这奴才当真一点也不把宫规放在眼里,这回就算陛下再怎么为你说情,我也决不会轻饶了你!”
“陛下!”亭晚见是朱云若来了,顾不得其他,噗通一声跪到她脚边语无lun次道:“不见……昭皇侍……不见……昭皇侍他不见了!”
“地上冷,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朱云若不知亭晚是为了何事如此慌张,但看他此时六神无主,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便亲自俯身想将他扶起好叫他仔细定过神后再慢慢回禀。
“陛下,昭……昭皇侍不见了!”亭晚执意不肯起身,只抱住朱云若小腿哭个不停道:“昨晚昭皇侍因受了些风寒而头疼便早早歇下了,奴才听他的话一夜不曾过去打扰,谁知今早进了寝殿一看他的床铺却冰凉一片,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奴才只当他又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可心急如焚的等了一天直到这会儿了还不见他回来,奴才心里害怕,刚想去未央宫找您您便来了……”
“好了,别哭了,天霜在宫里待了也快有一年时间,宫里虽大,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他还是知道的。今日长京初雪,可能是他贪恋美景在某处多留了会儿赏雪,你也不要太过担忧,先随朕进殿里坐着,朕这就派绿瑛率人到天霜常去的那几个地方好好找找。”朱云若一面哄着亭晚走进玉华宫一面招来绿瑛道:“你亲带人去宫里各处认真搜查一番,若找到天上了便先派个脚程快的回来报信。”
“奴婢遵旨”,绿瑛领命大步出了玉华宫正殿门,末了又被朱云若叫住另加了一句道:“你去问月阁时多带一队武艺高强的侍卫,用心注留意那里是否有什么可疑线索。”
几名小侍鱼贯入内无声撤走满桌冷菜换上几道热的佳肴,亭晚心中再是煎熬,也不忘紧着朱云若的身子伺候她用膳,“陛下,您吃点儿东西吧,绿瑛总管去了两个多时辰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带着昭皇侍回来了。”亭晚夹了箸朱云若爱吃的菜色到她手边的盘子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劝说道。
“好,你也坐下陪朕一起用膳吧,朕来时特意吩咐御膳房多做了几道天霜和你喜欢的东西,现下他既不在,你也不吃的话岂不白浪费了朕的一番好意?”朱云若命人另取了副碗筷放到右首的桌子上,待亭晚含泪坐下后为他盛了勺山珍粥放至碗中笑道:“这粥的做法虽简单,但普天之下再难有比你们府里原先的厨子做的更出色的了,你快尝尝,能比得上从前几分味道?”
“恩”,亭晚低头喝了口粥,清甜的米香里却夹杂着浓到化不开的泪水咸涩滋味。
“祭拜你们府里人要用的物品都备齐了吗?”朱云若看亭晚只顾着埋头吃粥,又换了两三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到他面前问道。
“都备齐了……”亭晚不肯抬头,只盯着碗底暗刻着的牡丹花纹含糊不清道。
“那朕就放心了”,朱云若放下银箸起身走到门边掀开厚重绒帘举目望着漫天飞雪,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狂雪不断从空中落下喷洒到她脸上,长京城这个早来的雪夜寂冷如冰。
贺兰成执笔坐在书房内一方宽大的案桌后面,明颜进来为他添置炭火,才推开门,一阵冷风便从启开的窗子里吹到屋中,翻动贺兰成笔下纸张哗啦作响。
明颜往熏笼里多加了一些木炭,随后站在贺兰成案头动手为他磨起墨来。“皇夫在画什么?”明颜见贺兰成迟迟没有动笔,好奇的从他视角向外看去,此时残雪堆积的庭院内除了一株尚未开花的梅树外再无其他风景,不禁纳闷问道。
贺兰成没有答话,只提笔蘸墨在纸上画了寥寥数下,一树寒梅的挺拔枝干就跃然出现在明颜眼帘当中。
“皇夫未见花开而心早闻得异香,有了您这画,奴才怕是今年宫里最早赏过梅的人了。”明颜认出贺兰成所作之物,嘻嘻笑着恭维了他一句。
贺兰成却不理会明颜的奉承,停笔想了想道:“昭皇侍回宫了吗?”
明颜摇头道:“这两日来绿瑛总管带人将整个皇宫翻来覆去的搜了好几遍,也找不到昭皇侍的一点踪影。”
“哦?”贺兰成把笔架到眼前的笔山上,右手食指轻轻抵住桌面不说话了。
明颜猜出他的心思,压低声音道:“皇夫,有些事您不好做,有人替您做了岂不更好?您又何必为此费神?”
贺兰成瞥了明颜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