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有一个人的存在显然是特别的——她是唯一一个当皇上还在潜邸时便陪在傅连宸身边的老人,在宫中多年却一直活得像个隐形人,皇帝从不临幸她,或者说是她从不在意皇帝的宠幸,就连唯一的亲生儿子也都备受苛责。而在捧高踩低皇宫中,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她,她拥有可以随意进出后宫的权利,在皇后落难时直接掌管了后宫权柄,哪怕在空窗了多年之后,偌大的后宫之中也没有一个人敢生事。
她是子弟满天下的苏家嫡幼女,也是当朝唯一的贵妃。
玄鱼楼给皇帝当了这么多年的走狗,自然是听说过一些苏贵妃的事情,她听说苏贵妃向来对瑨王的死活并不关心,不知道她来是要做什么。傅承禹现下不在驿站,一个太医还好打发,贵妃可怎么糊弄?
总不能直接杀了……
明如月心里打着小算盘,算着算着又发现她来这里只是答应保护傅承禹,可不管他的这些Yin谋阳谋,于是心安理得地先撤了,临了还不忘调戏一句齐盛,等苏贵妃进来的时候,明如月已经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齐盛,齐昧。”苏看柳看上去依旧年轻,她许久没有见过齐昧,没什么形象地跑过来想要揉揉他的脑袋,齐昧就弯下身来让苏看柳揉,然后笑嘻嘻地说:“娘娘,您怎么突然过来了,又不让我们去接你,殿下知道了得说我们了。”
“他敢,”苏看柳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问:“承禹呢?”
“殿下出去了,娘娘您先进来坐。”齐昧手脚麻利地把苏看柳迎进来,一边把傅承禹的去向老老实实交代了,苏看柳听完以后面有愁容,齐盛原本听说丛啸找到了十分高兴,见着苏看柳的神情后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还是齐昧没什么规矩,直接问:“娘娘,殿下去见丛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苏看柳笑了笑,却能明显看出只是勉强罢了,“先等他回来再说吧。”
冷风从门外灌进来,又从窗口吹出去,一直来到京城附近的一个小村落,毕竟是天子脚下,虽然只是一个小村庄,村民生活也还算是不错。
朝Yin的院墙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积雪未化,一株枯瘦的梅从墙角伸出来,也没开花,就这么瘦骨嶙峋地立着,若是叫什么文人才子见着了,免不了要感慨一番在这样平凡的小院里,还有这样风骨意境的梅。
傅承禹还是怕冷,他披着厚重的大氅,到了屋内也没脱下来,丛啸这房子冷得很,很难想象以他的性子竟然还没生上火炭。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才初冬,我们这种‘寻常人家’,怎么可能用得上炭?我可是在逃命的人,这么扎眼的事儿我会干吗?”丛啸好像知道傅承禹在想什么似的,没正行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一条腿讽刺傅承禹何不食rou糜,一边又告诉侍卫柴火在哪里,在火盆里点了木柴先凑活着。
丛啸看上去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得很,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长时间的追捕下找到这么个大隐隐于市的地方安顿下来,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正在逃命。
傅承禹也不在乎丛啸的讽刺,说:“你怎么还留在京城?虽然灯下黑是个好法子,但若是我来不了京城,或者我最后输了,你在这里却是更难逃出去了。”
“你要是输了,我就把那小子交出去,被追杀的人又不是我,我着什么急。”丛啸翻了个白眼,“不过我确实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召这么多藩王回京,他就不怕造成动乱吗?”
大昭如今国力强盛,西北西南都生不出太大事端,正是整肃内务的好时候,可傅连宸动作太急,难免过犹不及,即便是傅承禹也猜不透他的这位父皇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殿下,”傅承禹和丛啸说着话,谁也没提丛啸为何执意要见傅承禹的事,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喻青扬走了进来,“草民见过殿下。”
侍卫已经生好了火,放在傅承禹脚边,喻青扬跪下来的时候,跳动的火光便映在他脸上,让他消瘦的脸显出几分还不错的气色。
他显然是Jing心打扮过的,否则也不可能等傅承禹来了这么久才出现。
他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服,外面套着一件棉比甲,宽大的袖子上细心地绣上了竹叶,一头青丝用木簪整齐地束起,花纹朴实无华,顶端嵌着一小块Jing心雕琢的玉髓,看上去温润无害,一点儿也不像当初在玉山馆里魅惑众生的妖孽,只有脖子上漏出来的一点纹身像是一根藤蔓,勾着人去探寻他端正的外表下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傅承禹的目光在喻青扬身上迅速逡巡了一遍,喻青扬却始终低垂着眼睛,规规矩矩地盯着傅承禹脚下的地面,没有丝毫逾越,他这幅样子远比他那眼含秋波的时候顺眼许多。傅承禹不得并不承认,喻青扬懂得顺着每个人的想法去活。
太子虽然在许多人眼中并不算端正,但他自幼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相比于傅承禹和傅承浚,他身边的人每个都是一板一眼,但凡有出格的都会被迅速处理掉,喻青扬的卑微、低贱、放肆、魅惑甚至肮脏,都是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傅承禹看起来温和无害,好像多离经叛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