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桥看向那雪青女子,平平地开口:“你是庆憾?”
庆憾倔强地挺直脊背:“臣女在。”
秦桥:“上前来。”
庆憾没动。
秦桥冷笑:“本宫让你上前来,听不懂么。”
庆陵几乎是从座位上扑出来的,他躬身对秦桥惶急地说道:“小女无状!冒犯了殿下,老臣替她领罚!”
“庆大人,”秦桥语带笑意,眼睛却一点没弯:“本宫在同她说话。”
秦桥目光转向庆憾:“小姑娘,你连面对本宫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敢肖想大都督?”
众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如今满大殿都是在朝堂上做事的,秦相是什么手段,他们一清二楚;便是她自降身份争风吃醋,这也不是什么寻常女子的撒娇耍痴。
任是你家即将要登顶后位又如何?处理不好,秦相可是要让你尸骨无存的。
庆愉回过身,抖着手将自家姐姐推上前去,庆憾目光死死盯着秦桥,像一头被绝对力量压制住的母狼,又怕又恨,几乎是被逼着走上了第二层的台阶。
秦桥:“本宫听说,你孩童时曾居住在南疆?”
庆憾深吸一口气:“是……是又如何!”
庆陵膝盖一软,登时便要跪下来谢罪,秦桥却轻轻一挥手,庆陵马上不敢跪了。
秦桥感觉身上疼得厉害,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但今日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像之前所有那些需要她撑不住也要撑的时刻。
她知道瓷学这道旨意不是要给她难看,而是在逼她做个选择。
封多病出京去寻他师父,天尊允许庸宴传她心法,种种治她这毒的法子几乎同时送来,秦桥不信这背后没有瓷学的推手。
他在逼迫她:要么活下来,留住庸宴;要么甘心去死,放他自由。
放他……自由么?
这个念头,光是想一想,都觉得人生长恨。
庆憾就站在庸宴身边,或许是长在南疆的缘故,庆憾的身量不像妙都女子那样娇小,她个头很高,刚刚好够到庸宴的肩膀;
庸宴今天则穿着武将的深蓝色朝服,和庆憾身上浅浅的雪青相互映衬;
尤其是庆憾脸上的那种不忿,竟意外地让她充满了勃勃生机;与庸宴站在一处,当真是一对璧人。
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过去的几年里,有时候秦桥也会思考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最适合庸宴。
他那样的脾性,对着外人,情绪一向浮皮潦草,必定需要一个心胸宽广,不爱琢磨事的姑娘;若是身体健康就更好,能在他身后为他撑起盛国公府,闲暇的时候可以一起去跑马,去照顾那些他偷偷养起来的烈士遗孤,就算将来随他去了南疆,也能跟着一起过吃苦耐劳的日子。
反观她秦桥——
于心思上,机关算尽;于身体上,日薄西山;锦衣玉食地长到现在,别说吃苦耐劳,一碗凉粥都能让她腹痛如绞。
庸宴还在看着自己。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庆憾其实很不错,她除了在自身条件上适合庸宴,甚至还很有可能是瓷学给庸宴备下的保障——
一旦庸宴和瓷学成了一家的女婿,他们就有了除君臣以外的另外一层亲戚关系;即便将来要褫夺庸宴的军权,也依然能保住他的命。
这个庆憾,真的非常适合他。
“放过他吧,”有个声音蛊惑着她:“放他去选择标准答案,你了无牵挂地死去吧。”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地等着,就见这位长公主殿下,却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庸宴:“……”
那一瞬间,他几乎虔诚地像在等待一个审判了。
“这位庆憾小姑娘;首先本宫希望你明白,你很不错,本宫并不是针对你。”
秦桥的手指扣在桌面上,极其缓慢地敲了两下。
“而后,本宫希望在座各位,包括陛下,都能记住下面这番话。”她没有起身,目光扫过众臣,满朝文武在她目光之下安静地臣服,最后她的视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庸宴身上:
“不论本宫人在何处,也不论是什么天塌地陷的特殊情况,这大荆朝若有哪个女子够胆,胆敢肖想庸宴——”
“本宫不管她是谁,”秦桥的目光微妙地在庆憾身上一转:“是什么出身,是什么前途。本宫教她举族上下,身败名裂;恩师故友,深恩负尽。便是有朝一日本宫身死地下,今日之言依旧成立,若有谁仍有这个勇气尝试,秦某人必定奉陪到底。”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平,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她敢笑着说,群臣却不敢笑着听。
因为类似的话他们曾经是听过一次的。
那时候庸宴刚刚走上军中的最高位置,他不像前面几位南境统领一样是皇族,朝中各方都在蠢蠢欲动;当时秦桥已经是内阁首辅,有一天大朝会上,议定了送去南疆的粮草,她轻飘飘地说:
“各位谁若有胆,敢动我大荆的边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