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没有生气,只是包容地说:“阿爹看着你长大,只是希望你明白,什么江山故土,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他悠远的声音恍惚间和庸宴的声线折叠起来,像命运在冥冥中天音般诉说:
“此前千年没有大荆,此后千年也不会有。人活着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活成他自己。”
“阿房,你若愿意嫁进国公府,会是个不怎么像样但总归不离谱的主母。”先帝的声音似乎是带着点他这辈子也脱不开的戏谑:
“但你如果在朝为官,阿爹这双眼还没昏花,已能看到你成为托承国运的名臣宿相,将来万代青史之上,必定有你秦阿房。”
“孩子,阿房,你自己选吧,无论你选什么,阿爹都支持你;别去想什么家国,甚至也不必想那些已经走了的人,这是你自己的一辈子,你只需想你自己。想你要怎么活成你的使命。”
然后秦桥就做了她这辈子最重要的选择。
那个夏季的最后一天,她怀里揣着瓷如意出征前亲手给她削的小木头兔子,把庸宴约到了大理寺门前的那棵花树下面。
“要不算了吧,我们。”
那时候她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自己放弃的到底是什么,她手里摩挲着那只兔子,脸上无波无澜地说:
“庸宴,冷静点,这段时间我们都很开心不是吗?好聚好散,咱们就到这儿吧。”
当时庸宴是怎么说的?
她拼命回想,终于想起来了。
庸宴红着眼睛,敏锐地问:“陛下想派谁去接替如意?”
秦桥说:“你管不着,我也管不着。”
十六岁的秦桥看不懂,现在的秦桥却在沉睡的记忆里看得一清二楚。
她说要好聚好散的时候,庸宴那要命的离魂症病发了。
他挣扎着最后一丝清明说:“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的。”
“庸宴!”
她感觉到自己一分为二,一个还在当年当地,脑子里一团乱麻地转身就走;
另一个在她身体里痛骂自己这天杀的小王八蛋没良心,恨不得钻回那个时候扯住年轻的庸宴,没皮没脸地亲亲他,抱抱他……
告诉他其实我也舍不得。
“庸宴……”
“叫唤什么?”秦桥终于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沉沉地响在耳畔,将她剥离出光怪陆离的梦境,疲惫又无奈地说:“我在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为回忆杀,不喜欢看回忆的宝贝可以将它跳过去。
但本章会带一点后边的情节,主要是交待秦桥在先帝面前做的那个“选择”,以及当时她和庸宴为什么会分手。
第72章
她一睁开眼,就逆着强光看见了庸宴,五官和年少时没太大变动,除了眼角多一道血痕,只有眼睛比从前深沉了些。
梦境里残余的冲动促使她不管不顾地坐起身来,猛地抱住庸宴的脖子扑进他怀里。
庸宴:“……”
被她在梦里叫了几声,叫得他人都酥了,又酥又心疼,这会虽然……
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坚强有力的拥抱,微微侧过身来,安抚地摸着她头发。
“这位都督,请你让开!”不知是要命还是救命的封院首冲了过来,手里一左一右地捏着两根针,翻着白眼示意庸宴挪动尊tun:
“我要扎她了!”
秦桥这才看见“强光”的来源——
屋子里天光大亮,庸宴和瓷学坐在她床边,封多病炸起一身毛在旁边乱叫;
郅却,周景明,江法乃至庆陵等重臣都四平八稳地在屋里坐着,此刻都一脸菜色地看着他二人。
秦桥:“……”
瓷学干咳了一声:“是这样,封院首说你一直没醒是因为多年劳累伤了身子,正好趁这个功夫歇一歇。也就由着你去睡了。”
秦桥磨牙道:“……所以?”
瓷学:“你昏了三天,这个……内阁小朝会还是要开的。但是庸爱卿不肯从你这离开,朕与众卿家都能理解,也就迁就一二,到你这宝月殿来了。”
庆陵呆滞片刻,第一个反应过来捧场道:“哈哈,哈哈,没事,都理解都理解。”
秦桥不知道他到底理解了什么狗屁,艰难道:“难道他不去,就不能当他请了假吗?”
“这怎么行?”瓷学一本正经道:“大都督一人就是军方,缺了谁也是万万不能缺他的。”
秦桥还要质问,却被封多病一嗓子嚎灭了气焰:“病患闭嘴!”
在场众人包括一个皇帝一个都督在内,没人敢惹这位救命的祖宗,立刻起身给他让位。
封多病下针如飞,很快便将秦桥扎成了一个面瘫的刺猬,一言定乾坤道:
“死不了了。半个时辰后把针一撤,就让她上外边玩去吧,再躺下去躺得四肢都化了。”
秦桥被他扎得无法说话,两手做了个“宰杀”的动作。
周景明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