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怎么会来宫中?”江双双疑惑道。
沈锋从容不迫,睁眼说瞎话“当今圣上赏识才子,明察秋毫,肚量非凡,文韬武略,学富五车,我一点点微薄的知识也被他赏识,于是召我入宫,随行讲学,闲暇之时,又特许我在御花园欣赏皇家盛景,我真是感激涕零。”
江双双哈哈两声,摸了摸鼻子。
沈锋如和煦春风般的假面具出现一丝裂痕。
怎么,笑什么笑,他不是明察秋毫,肚量非凡吗!
江双双啊江双双,你到底心里是如何看我的?
沈锋心中想。
也好,这次我借了“张小斐”的壳好好看看你的真心。
“斐哥,我爹爹呢?他还好吗?”
爹爹?
你编梦也编得太具体了些吧?
沈锋顿了一下,慢悠悠想着答案“好……都挺好的,你爹爹一顿吃三碗,力气大如牛,走路一阵风,村口最健壮的小伙子都追不上他。”
江双双愣住,颤抖着声音说“我记得五年前,我爹……爹不是就已经瘫在床上一年有余了吗?”
沈锋一愣,内心简直狂躁成野狗,还能这样?江双双你就算给自己编个便宜爹也能不能往好了编!
“呃……你爹爹请神医治好了腿疾,就,就好了。”
江双双又是一惊,“腿疾,我爹爹何时患了腿疾,我记得他那时是因为思念母亲过度,茶不思饭不香得躺在床上,行尸走rou了一年,莫非是躺了一年躺出来的病?”
沈锋“……”
你就说你便宜老爹是个懒汉,躺在床上不干活得了,你用“瘫”字干嘛!啊!
沈锋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行了,我都是骗你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爹爹的近况。”
他两眼放空,简直能想象得到江双双拆穿他的滑稽伪装时的嘲笑神情。
谁成想,江双双却松了一口气。
“啊,这就对了,斐哥,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假的。斐哥五年前中了秀才,早早搬到县里去了,哪里可能知道我爹爹的近况。”
江双双短促地笑了一下,表情沉凝郁结“你莫怪我试探你,我如今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出去的可能微乎极微,哪怕明知你不知道此事,也忍不住想问问,就觉得万一呢,万一你知道呢……”
“斐哥,五年了,我被偷走了整整五年,被哄骗着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人,被他轻视,侮辱,自己的自尊都销毁殆尽,低到不能再低,我……我有时真恨他,但更恨我自己,若是早点知道,早点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他,那该有多好,就不必受那些折磨,那些苦熬……”
沈锋静静站在原地,他觉得有一把烧得滚热的铁棍在他的肚里狠狠搅动,直直搅得五脏六腑都成了稀巴烂,灼烫的温度炼干了他的血,烧毁了他的筋。
苦熬……折磨……
他的眼前像被人刺了一剑,血雾弥漫,但他仍硬挺地看着江双双,直到听到她结结巴巴地说“我喜欢的其实是……是……”最终声音消失,藏匿在口中。
他竟然还燃起一丝丝庆幸,幸好,幸好江双双没把她的爱意坦白。
她留了他一命。
但沈锋心里冷笑,为自己这点庆幸感到可笑,他的心冷成一团,缩成一块泥巴,硬生生往他喉头涌。
他耳朵隐隐约约又响起了他父皇在他母亲难产那日,与其他爱妃的调笑声。
和着江双双的厌弃声“被他轻视,被他侮辱……”
明明灭灭的声音汇成一团发腻的胭脂,堵在他喉咙,又化作那日他母亲冰冷的鲜血,
沈锋听见自己哆哆嗦嗦地问“你说的是当今圣上?人人皆闻如今帝后情深,他怎么折磨你了?”
他到底是对江双双做了什么?
他也曾观察过父皇与自己母亲的相处。
除了不喜欢她,他哪样做的不如他父皇好?
喜欢一个人要隐忍,低调。
不喜欢一个人才可张狂,放肆得去宠她。
他哪里做错了,竟然让江双双把那些宠当作了折磨!
江双双冷笑一声,“足可见世人之话不可信,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的东西都与真相大相径庭。”
“他处处打压我,处处嫌弃我,否定我的所有努力,说我是粗野蠢笨之人。”
“他无视我的示好,不肯屈从我哪怕一次,我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他却都将我的真心付诸流水。”
“他恨极了我,不想让我有子嗣,我喝了五年的避子汤,被后宫众人嘲笑了五年。”
“这五年,我被多少人讽刺为倒贴,后宫中无一人看得起我,哪怕区区一个淑妃也敢明目张胆地推我入河。”
“这样的帝后,何来情深!”江双双狠声道,一滴眼泪随着她的怒叱滴落下来。
她粗粗喘气,捂着心口,终于无法否认一个事实。
即便她对自己说了多少次“与他无关,都是江白的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