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一坐就是大半夜。婢女们不敢惊扰,以为我怕死,吓得失眠。
庭院里种满了夕颜花,纯白茂盛,盛开似满月,又在夜里开放,与月光相映。
“夕颜与达瓦,本就是一对。”那个蓝眼少年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丝毫没随记忆淡去,多年前的情话,我也还没忘记。
我有多久没想他了?不是不想,是不敢想。我的眼睛shi了。
夕颜与达瓦,一个在地,一个在天,遥遥相望,注定不能在一起。
远处传来琴声悠悠,是新进宫的锦贵人在为李冕弹琴唱歌。歌声清亮,隔了几道院墙还能隐隐听见歌词:满宫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金雁一双飞,泪痕沾绣衣。小园芳草绿,家住越溪曲。杨柳色依依,燕归君不归。
这世上离别的曲子多,是因为离别的人太多吗?
满月之夜,月光照得宫瓦石阶一片通亮,虽不如白昼色彩分明,却也能看清一切。
一个蒙面的杀手,身背一柄长剑,手持一把弯刀,冲上皇宫的长石阶。石阶已被血浸shi,几十名侍卫东倒西歪,如果是白天,就能看见灰白的石阶变成了血红。
“月杀”现身了。
老金亲自出马,与杀手缠斗,剑气如疾风,将“月杀”的面巾挑落。明亮的月光,足以让我看清那张脸。我惊得捂住嘴,月色下看不清瞳孔的颜色,但我知道那双眼睛是蓝色的。
“其实,他要杀的并不是你,而是朕。”李冕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为什么?”我仍在震惊中,心口狂跳。
“因为朕骗了他,所以他恨朕。”李冕轻笑一声。
“陛下骗了他什么?”我觉得心跳得更快了。
“朕让人告诉达瓦,说你嫌乌兹太远,漂泊太苦,不想嫁给他了,想嫁给太子,当太子妃,将来再当皇妃,光耀门楣,让你的养父和师父们都能当官,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你要的,他给不了,不如一别两宽。”
“他怎么会信?”
“他一开始是不信,非要见你一面不可。不过朕让人把你的剑带去了,说是给他留的念想。他看到剑,就信了。”李冕得意地说。
我觉得眼前发黑,脚下发软。我想起那个早已失宠的梁姓妃子。李冕连自己的女人都坑。
“你是个无赖。”我瞪着李冕,恶狠狠地说。
“无赖就无赖,朕看上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李冕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他的体力快要耗尽了。至少你可以看着他死。”李冕指着阶下说。
达瓦的刀划开一个侍卫的脖颈,鲜血喷溅。
“扑——扑——”是刀剑刺入身体的声响。老金和另一个侍卫的长剑同时刺入达瓦的前胸和后背,穿透了他的身体。
另一个侍卫抢身上前,朝达瓦的手腕劈下一剑。
“当啷”一声短刀落地,达瓦倒在长阶之下。
“住手——”我朝涌上去的侍卫们大喊。
侍卫们不敢乱动,包括老金,全都抬头看着李冕。
我提起裙裾走下长石阶。
“夕颜——”李冕的声音沉沉的响起,“你已经不是江湖女子了。你是朕的荣妃,要考虑朕的脸面。”
我的脚步定在原地。我回头看他,他高高在上,威严而冰冷。
我又下了一级台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是贼孽,该凌迟处死的,你执意过去,是要承担干系的。”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又下了几级台阶,离李冕更远了些。
“逯夕颜!”李冕的声音里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你可想好了,别后悔!”
躺在地上的“月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那双蓝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横下心,用最快的脚步奔向达瓦。
侍卫们散开,给我让我一方空隙。三步以内,只有我和他。
“达瓦……怎么是你?”我颤着指尖,轻触他的脸。
“夕颜。”达瓦唤我的名字,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握住我的手。
“荣妃娘娘小心——”身边的侍卫欲上前阻拦。
“别拦我!退下!”我哭着说。
“对不起,那时抛下你走了,对不起。”他说。
“你找到父母了吗?”我问他。
“找到了,陪了他们几年,给他们养老送终了。”他勉力按住伤口,可血还是大股的流出来,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受这么重的伤是没救的。“父母走后,我再无牵挂,除了你。我来这里,就没想活着离开。夕颜,我只想……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
他想解下背上的长剑,被我按住。“别乱动。”我说。
“你的剑……还你……”达瓦说。
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抖开,掉出一捧荷花的花瓣,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说:“我以为,走的时候留给你的是夕颜花……后来才知道,那叫梨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