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说他很高兴?她怎么没看出来,总觉得他恨不得把她打包塞回药园里。
他见她乖乖安静下来,继续撩开他的裙摆,从脚腕、小腿、膝盖、大腿,视线一路顺着往上挪,在那些伤口处游弋,似乎要跟着溶进去,把她看个仔仔细细。
可他还要再往上,再上就要到他不该看的地方,佟因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裙子拽下去:“你想干嘛!?”
耍流氓吗?耍得这么光明正大?
被她喝一声,李追玦无声无息抬眼,在门口灌进来的风中显得幽远,眼角眉梢就刻着“我就看看”四个大字,简单到让人不忍苛责,好像她才是那个思想污秽的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掀人裙子掀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亏她是现代长大的人,能让他看到大腿,换做是本地的姑娘,估计立马一巴掌呼过去了。
“别随便掀女孩子的裙子,知道吗!?”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跟他解释这个事情的重要性。
李追玦平静地回视她,大概没听懂她的话,神情很淡很淡,风能把他吹散。
“对不起。”他很认真地说。
佟因在他的自责中愕然。
他伸出指尖,在她腿上的伤口处轻碰,要把这一道道错综复杂的伤口刻进心底里,谨慎地记个几辈子。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说。
☆、当真
这大概是李追玦第一次道歉, 生硬和等待显而易见。
让佟因感受到被诚恳对待, 又未免觉得他小题大做,笑道:“我不怪你。”
他目光轻转,“我帮你上药。”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盒子, 拧开后是透明的膏体, 他斜着盒子,指尖一转沾上膏体, 再认真向她投去目光。
佟因被他视线逼得无奈, 拉开些许裙角,只露出膝盖以下:“其实我能自己来。”
他一言不发,把所有的专注放在她的伤口处, 指尖分明抬起,又生硬地停顿在半空。
佟因望着他脸,微微侧着,黑如漆墨的眼珠一动不动, 好像这是什么值得他反复纠结的大事, 他凝滞地说:“已经上过了。”
“啊?”佟因没听懂,瞥见他抿直的嘴角隐隐约约露出不高兴的端倪。
“已经上过药膏了, 谁替你上的?”他视线依旧望着伤口, 十分仔细才能看见上面隐约的透明药膏痕迹。
佟因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甚至不知道伤口已经上过药膏:“可能是我昏睡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替我上的吧。”
“小男孩?”他目光倏尔一抬,“哪个?”
后面两个字的口吻已然掺杂了不快,无端的克制。
佟因打量他苍白的眉眼, 忍笑咬嘴角的下唇,故意勾他下巴,“是不是很酸?”
他眉头忽跳,“酸?”
“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您老都两百岁了,还跟小孩子计较。”佟因真想笑出声来,但顾及他的性子,深知若是此时笑出来,他铁定就生闷气了。
他暂时还是个伤患,就不刺激他了。
李追玦很严肃:“魔族和道族的年龄不能以外貌判断,你被骗了。”
佟因抱着膝盖,不以为意:“既然上过,那就不上了。”
他却斩钉截铁拒绝:“不行。”
然后拉她的腿,多此一举在上面覆盖一层,好像要把之前膏药的痕迹彻底掩盖掉,为此,他还多抹几遍,恨不得把所有的药膏都涂上。
佟因懒得纠正他举动,任由他在她的伤口上“捣乱”。
他侧着头,专心致志敷药膏,满足他对于医者仁心的幻想。
佟因发着怔,总觉得这个画面太久没见到,希望能一直看下去,她听到帐篷外有不小动静,要扭头去张望,忽而被他按住,克制着情绪叫她:
“别看。”
晚了些,佟因还是瞥见些许,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动静挺大,拖着那么多尸体在帐篷口进进出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
尸体有穿道族衣袍的,有魔族衣袍的,也有普通人,大概是沿路捡来不少。
她重新看向李追玦,他凝眉回视她,手里捏着药膏盒子,好似失去一切兴致。
“无所谓的,我路上见多了,早就习惯。”
佟因明白他在想什么,“尸体而已,我还见过一路走一路死的流民,就在我面前栽倒,在我面前失去呼吸,还见过人们百无禁忌地踩上去。”
战争时期,最不值钱就是人命,和平年代死了人,要做葬礼,要出殡要下葬,现在运气好的黄土一埋化成尘埃,运气不好的,尸骨无全。
生前都活不下去,谁还在意身后事。
李追玦无意识转动手中盒子,打开合上,下一秒又要打开,或许是盒子不听话,又或许是他急躁,怎么也打不开,他烦躁丢一边,摔得七零八落:
“你听到什么?”
“什么都听到过,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