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在李仲虔听来,无比顺耳。
他可不希望瑶英嫁一个迂腐古板的和尚。
李仲虔想起另一个难题:“你是王庭君主,她是西军首领,她不可能一直待在王庭。”
昙摩罗伽颔首,说:“我会处理好王庭事务,让她无需为王庭烦忧,她仍然是西军首领。”
李仲虔摸了摸下巴,“假如有一天,明月奴变心了,喜欢上了其他人,想回中原呢?你会怎么做,放她回中原,还是杀了那个男人,强迫她留在你身边?”
昙摩罗伽脸色微微一变,半晌没有作声,闭目片刻。
“我不知道。”
佛陀也化不开他心中的执,他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李仲虔皱眉沉yin,昙摩罗伽很诚恳,如果他想都不想就说会大度地放瑶英离开,自己可能要怀疑他求娶是假,其实暗地里打算哄瑶英陪他入佛门。
两人都不说话,帐中安静了一会儿。
烛光映在昙摩罗伽脸上,轮廓愈加深邃,他打破沉默:“还有一事,我想向卫国公坦白。”
李仲虔挑眉:“什么事?”
昙摩罗伽抬眸,和他对视,平静地道:“我所练功法奇诡,需要以丹药压制,多年下来,已病入膏肓。不久前,我已病重,为了赶回圣城,胡乱服用了几瓶丹药才能支撑到现在。我一直撑着没有散功,不知道这次能够坚持多久……”
李仲虔一怔,神色凝重,“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昙摩罗伽颔首,平静地道:“是。”
李仲虔浓眉紧锁:“那你还敢来提亲?我岂会同意把明月奴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昙摩罗伽望着帐中那一盏明黄的烛火:“我也曾这样想,既是将死之人,怎敢让公主留下?”
他闭了闭眼睛。
“我曾对公主说谎,骗公主离开,我告诉毕娑,等我死后,将我送去公主身边……后来,王庭内乱,我已有死志,公主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象……”
他冲下城头,紧紧地抱住她,想把她嵌进自己的血rou里。他告诉瑶英,自己时日无多,她说,那就好好地珍惜剩下的日子。
“那一刻,我想活下去。”
昙摩罗伽迎着李仲虔审视的目光,唇角微微扬起:“我这一生,何其有幸,能够遇到公主。卫国公,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只知道,我会珍惜眼前的日子。”
生死不过是轮回,一切如梦幻泡影,但是瑶英在这一世,他想紧紧抓住这一世,挣得一天是一天。
李仲虔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为什么要告诉我实情?你就不怕我坚决反对?”
昙摩罗伽镇定地道:“公主曾告诉我,她自小和卫国公相依为命,在这世上,卫国公是她最重要的亲人。瞒着卫国公,她夹在当中,一定会为难。”
他不想再因为任何事让瑶英为难。
李仲虔冷冷地瞥他一眼,神色缓和了些。
昙摩罗伽抬手,将一只宝匣推到他面前,打开。
李仲虔低头,宝匣里是一顶镶嵌珠宝玉石的金银王冠,和昙摩罗伽白天戴的王冠样式很像,不过要小巧一些,王冠上有繁复细密的花纹,一串串珠玉、玛瑙、珊瑚串珠点缀垂挂。
“这是王庭王后的冠冕。”
昙摩罗伽道:“卫国公,我在一日,王庭和西军盟约稳固,即使我不在了,继任的王也会按我的遗诏遵守盟约,但是如果魏朝皇帝和太子加害公主,王庭不便插手魏朝国事……”
李仲虔皱眉,昙摩罗伽说中了他的一个担忧。李德活着一天,他一天不能放放心。李玄贞那个畜生起了那样的龌龊心思,李德迟早会知道,以李德的性子,很可能为了李玄贞而加害瑶英。他打算等西域这边安定下来,回长安一趟。
昙摩罗伽话锋一转:“公主做了王庭的王后,即使我不在了,王庭上下也会尊敬她,好好保护她。”
李仲虔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昙摩罗伽,心头震动。
原来昙摩罗伽提亲还有这一层打算,瑶英当了他的王后,以后王庭会永远庇护她。他的佛子之名依然在各国流传,瑶英是他的妻子,受过他恩惠的部落不会对瑶英见死不救。
这个男人把什么都想到了。
他救过瑶英,救过自己,他时日无多,那瑶英更不可能抛下他不管,如果逼迫他们分开,以后他真的出了事,瑶英会痛苦一辈子。
与其让瑶英遗憾终生,不如让她好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一顶王后的冠冕,对瑶英来说,就是多一条后路。
李仲虔思索了很久,权衡利弊,凤眸扫视一圈,视线从满地箱笼转过,最后在那只黑漆匣子上停留了一会儿,心里长叹一口气。
“明月奴长大了,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不过你要记住我的话,她性子好,不爱计较,我眼里揉不了沙子,假如你敢让她受一点委屈,我不会因为顾忌王庭和西军的盟约就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