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帐里,等用过了膳,杂家这不是回来听候调遣吗,帐前守门的小宫女说贵主儿出来闲逛,没要人跟着,等到乱的时候,杂家想着贵主儿定是在御帐里,可是等到后来杂家再去,才发现贵主儿没了踪影,连忙叫人去找,这会儿还没消息!”
尖利的声音纵是压低了,这一长串也刺得人耳朵发昏,但这时候罗常林也顾不得打趣他,着急要从床上下来:“这下可遭了,要是长公主进了林子出了什么事,咱们的脑袋都别要了!”
太尉对长公主的心思,旁人不知道,他们这几个最近身的可是明明白白,万一在这档口出了什么岔子,不说太尉要杀人,他们自己也难辞其咎。
叶锡元面上除了焦急更多的是担忧,抓着娄崧便一连串地追问起来:“长公主是从什么时候没影的?往哪个方向去了?是进了围场还是往北边去了?”
“哎呀!杂家一开始也以为人是进了围场,派了人在搜,可是这大半天了还是毫无踪迹……”
“你那点儿人够做什么用!”罗常林怒声喝道,“老叶去调左卫,把围场翻过来寻一遍!长公主不会骑马,山路难走,殿下又不会武功,必定走不出多远,还有,通知在北山搜寻太尉的人马,叫他们注意长公主的行踪!”
娄崧本就只管内务,手上无非有些宦官宫人,这次若不是计划中包含宫眷,也不会叫他参与议事。
“若是殿下去了北山……”叶锡元神色不定,话到了嘴边又停住。
若是长公主去了北山,正遇上刺杀的时候,那些刺客可不会对一个误闯的过路人手下留情……
这一点,罗常林显然也能想到,但他厉眉一扬,语气骤然低沉:“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真见了尸体,太尉要杀要剐,他们受着便是。
叶锡元低应一声,便要出门去调兵。
只是一推开门,正看见一个深衣小内侍迎面进来。
“点墨?”叶锡元脚步一顿,“太尉有吩咐?”
点墨进了门,对几人微微颔首:“主子叫我来传个消息,贵主儿在主子身边,你们不必着急,还照原计划行事便可。”
虽然并不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见长公主并非下落不明,几人还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尤其娄崧,这大半日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险些两眼一翻厥过去。
点墨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左右贵主儿平安无事,待主子回来他不管到时候受什么刑罚,总不至于丢了性命,这便是万幸。
*
入了夜的林子比起白日里冷寂许多,坐在燃起的火堆旁,依然能感觉冷气从脚底往上冒。
为了离开的时候不引人注目,闻静菀连一件多余的斗篷都没带,这会儿正不停地搓着手。
赵冕半靠在一棵树旁,合着眼似乎正在小憩,火堆边上还架着大半只吃剩的烤兔,加上闻静菀随身携带的佐料,异常肥美。
当然伤重的太尉大人并没有胃口。
闻静菀小心打量着树下的人,粉唇愤愤撅起,有些发干,可她看见那人手臂仿佛随意放在小腹前,手里还握着那柄“杀兔凶器”,不甘不愿地瘪了瘪嘴,放弃了想要去找水的念头。
一晚不喝水不会死人,但要是再踩一脚太尉大人的底线,只怕她的死期就在今夜。
可又冷又渴,实在叫人受不住啊……
心底嘶嚎,闻静菀的小脑袋却很诚实地一点一点垂了下去,睡意慢慢涌上来。
火堆里不时发出细碎的噼啪炸裂声,半靠在树旁的男人睁开眼,凤目深沉,盯着不远处缩成一团睡过去的小身影,半晌径直撑起身子走了过去,步伐丝毫没有想象中的踉跄和虚弱。
闻静菀睡得并不安稳,被人揽进怀中时忍不住发出几声呓语。
小人儿娇软的身子被拥住,顿时温热了起来,女儿家细幽的暖香混着发丝衣衫上清浅的桂香,涌入鼻尖,编织出一张旖旎的梦。
“呜……坏人……我好倒霉……”身子暖起来,胆子似乎也大了,赵冕耳边传来她娇软甜糯的嗓音。
只是那话实在叫人很不愉快。
赵冕修长白皙的手指替她梳拢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青丝,听见她的梦话,顿了顿捏住她小巧的鼻子,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凑近了小公主的耳畔:“你说什么?”
“哼哼——”鼻子无法呼吸让小公主难受得哼唧出声,颊边泛起粉嫩的光晕,好一会儿才张开嘴呼吸。
只是不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小公主忽然嘟囔出一句,“王八蛋赵冕!”
山林里呼啸的风仿佛一瞬间静止了。
陡然出现在树旁的一个蓝衣少年忽然听见这一句,迈开的脚步当即顿在原地。
半晌,赵冕神色冷冷松开手,朝那少年做了个手势。
少年上前两步,一径垂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和着细弱的风吹进赵冕的耳朵:“主子恕罪,属下那时见长公主殿下忽然出现,故而没有现身,耽误了主子身上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