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无二!
闻静菀才稍稍要舒一口气,放松下来的视线便猛地撞进那双黝黑深邃仿若沉沉深渊的眼眸里,半口气憋在胸间,一双柔软清润的杏眸不受控制地瞪圆,按在身侧的下手下意识攥成拳。
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銮驾内蔓延,小皇帝抱着头将自己严严实实裹成球,闻静菀来不及痛斥“小伙伴”独善其身的背叛,背脊挺得直直的紧贴着车壁。
她又是哪句话惹到太尉了啊!
难道是因为她撞破了小叶姑娘对他表白的场面,这厮恼羞成怒?可是这厮明明对小叶姑娘毫不搭理啊!
想不明白太尉大人千回百转的心思,闻静菀只得努力自救:“太、太尉大人今日这身打扮着实是气宇轩昂、凤表龙姿,想我大昭能得太尉这样文武双全、经天纬地之才辅佐朝政,那是从祖宗就开始修的福分,每每念及此,都不禁令我感激涕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聊表心中谢意,太尉大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想来就是赵太尉这样的性子,听见身边人说好听的话也不至于生气。
个鬼!
闻静菀自诩姿态已然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然而那赵太尉的脸色却没有丝毫软化,只得讪讪停下,可怜兮兮地咬了咬唇。
看着小公主睁着圆滚滚的眸子无措地望过来,赵冕喉间一阵发痒,凤眸危险地眯紧:“长公主不仅长得漂亮,话儿也说得漂亮。”
冷嘶嘶的语调让闻静菀立时伸手死死捂住嘴,她总觉得他这句不是夸奖,而是警告——敢说话就拔掉你的舌头!
所以,其实就是因为她听见了小叶姑娘喜欢这厮的秘密,这厮警告才她不许说出去吧!
小公主委委屈屈缩着却再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的可怜模样似乎意外取悦了赵冕,也或许是别的原因,凤眸中Yin沉渐渐褪去,但那周身弥漫的危险气息却好似变本加厉,随着他倾身上前的姿势将小公主整个笼罩起来。
“长公主可要记好了,不该说话的人最好是一句话也不要说,不然……”
“不然”之后的话赵冕没说,但闻静菀绝对可以从太尉大人的那抹冷笑里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点头如捣蒜,恨不得拍着胸脯向太尉保证,在外头她就是哑巴!
“禀太尉,灵源山到了。”
☆、第 10 章
祭天的场面铺陈得很大,簌簌冷风中,百官排立,庄重非凡。
闻静菀站在众人之前,看着身侧手掌权柄的太尉大人满面淡漠,而那傀儡小皇帝则瑟缩着身子,在同样瑟瑟发抖的礼部官员指引下,一步步拜表宗庙,祭告天地,不禁心下叹一口气。
上一世她一直随吕阁老辗转奔波,京城为刘戟占据,后来诸节度使纷纷效仿刘戟起兵,多数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京城成了必争之地,一年间几经战火,直至她身死,正是时任幽州节度使的赵冕,如今的赵太尉率军南下,扫平刘戟乱党,登基称帝。那时的赵冕手握四十万大军,兵强马壮,若不出意外,四海一统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重来,有些事情变了,刘戟入京三日就死了,她又恢复宣平帝嫡女的身份,大军震慑下京城一派平静,赵冕没有登基,而是选择辅佐一个旁支的闻氏子做傀儡。
但有些事却没变,比如刘戟依旧死在赵冕手里,比如未来可预见的赵冕称帝。
闻静菀兀自沉思出神,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死也不会被改变?
一番礼制走完,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正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预备下山暂且在灵光寺歇歇脚再返程时,只听赵太尉清朗玉润的声音乍然响起:“请长公主祭拜先祖。”
闻静菀和众位大臣一起惊愕地看向赵冕,小皇帝拜祖祭天那是本朝历任皇帝登基的祖宗礼法,可闻静菀只是先帝的女儿,照理是轮不到她来拜祭先祖的。
而闻静菀是惊愕于太尉大人的目的,她可不信赵冕会无端端让她来拜祭先祖,且不说小皇帝一个被他捏在手心里的傀儡,祭天也就罢了,谁知皇位能坐几日,但她不同,她是宣平帝仅存的血脉,如今的闻氏再没有哪一个比她更尊贵,祭祖代表的含义也就更为不同。
所以,太尉大人是想她在先祖面前痛斥他犯上作乱呢,还是想她在先祖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纵是满心哗然,在场的朝臣们再借八个胆子也不敢忤逆赵冕的意思,而如吕阁老等视死谏为荣耀的顽石,赵冕今日压根没让他们来。
闻静菀茫然地接过礼部侍郎手里原先小皇帝用的祭词,将自称改了,又跳过那些皇帝专用的字句,也就这么囫囵完成了祭祖的礼仪。
太庙前,两侧宫人肃立,闻静菀脚踩金丝海棠芙蓉鞋,一袭大红鸾鸟朝凤深衣,头顶累丝金凤步摇冠,面容皎若天女,仙姿玉色,雍容雅步,缓缓走下阶来。
满场寂静悄然,众人微露惊色,直愣愣看着。
闻静菀抬眼,正撞进太尉那双幽深的凤眸,此刻的凤眸里不是先前的一潭静水,而是翻涌的惊涛骇浪,无尽深渊下耸动着许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