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和舅妈吵架时,她留给他的。在谢言的印象里,舅一直是和蔼亲切,顶天立地的形象。兴起时会将她一把扛到肩头,陪着她闹陪着她笑;开心时还会为她又唱又跳。这个从小到大带给她无限欢乐的人,现在却僵硬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那种在母亲葬礼上感受到的不真切质感再一次向小谢言袭来。被玻璃冰棺封印住的人仿佛从来没有真实地存在于谢言的生命里。他们只是一个得了自闭症的小孩儿幻想出来的梦,以在潜意识里保护自己实则缺乏安全感的灵魂。谢言呆呆地注视着那戴着眼镜,原本俊秀的面孔,一夜之间变得蜡黄,毫无生气。她开始怀疑这具尸体和自己是否产生过联系。过去岁月里和这个人有关的记忆在那一瞬间,被一台强大的搜索引擎检索出来,全部打包整理丢进她脑海里的一个角落。只要她轻轻动动手指,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就可以全部删除消失。就在她犹豫着是选择尘封还是永远忘记这记忆时,周围人的说话声犹如强势的画外音贯穿进她的意识里:
“他们老谢家就算是断后了吧!可惜了这俊俏模样,留下一儿半女也是好的。他们家老大这会儿不知道多难受啊!”
“我看没留后反而是好事。”
“为什么呢?”
“你看他姐的那个,小小年纪没妈没爹的,成什么样子!”停顿了一下,同一个声音,“再说了,谢树力这辈子被惯得,就是仰仗着哥哥姐姐过日子。你看他这么大把年纪才结婚,靠的还不是他哥挣下的家业。自己啥本事没有,生了娃,也要苦了别人母子。”
“这么说也在理儿…”
仇恨和愤怒爆发的力量产生出一股巨大的破坏力,谢言用几乎歇斯底里的哭喊要这些人从她眼前滚开。这是她的舅,是她的至爱。即使他有各种问题,她也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闲言碎语。大舅妈想要抱住谢言,被她一把推开。谢文想要过来相劝,也被她恶言相向。最后,她不顾身后的呼喊,横冲直撞地冲出灵堂。一路跑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嚎啕大哭。
这样的事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也没有所谓的父亲。老天为什么还要继续带走她为数不多的爱人,她生命里最爱的男性。谢言绞尽脑汁想到的唯一答案是因为她有问题!她大概是携带了某种害人的基因,会一个又一个害死她身边的亲人。照这样的情势下去,总有一天谢文也会受她的牵连。想到这儿,原本哭得Jing疲力尽的谢言,立即起身收拾东西。为了保护谢文和大舅,她得赶紧离开。
之后发生的事,谢言已记不太清楚。自己怎么离家出走,大人在一片忙乱中发现了她的失踪。她最后记得的片段是自己在一家快餐店被气急败坏又拼命忍住脾气的谢文找到。那天回家的路上,谢言的手腕被谢文抓出了深深的印记。谢文止不住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谢言痛到麻木的心。她看着比她大八岁,原本也还是个孩子的表姐,一夜之间变成熟的脸,作为孩子的她自己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如何不能再伤害她了。
那一年,谢言十岁。
“要说的都说完了吗?”
谢文问,谢言点点头。
“我最近总梦到姑妈。”
谢言朝谢文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都是正常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托付的话。”谢文耸耸肩,“就像她并没有离开一样,你懂的。”
谢言没有答话,她其实不太能懂。关于母亲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已经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已经多年不再有和她相关的梦境了。记忆中和她在一起的为数不多的画面也远算不上幸福,所以梦里的情景也不太能开心得起来。谢文和母亲相处的时间比自己多出八年,谢言想也许那八年里,母亲作为小姑,留在谢文的记忆里全是快乐的印象,所以时隔多年,她对母亲仍有眷念。
“在你的印象里,我妈是怎样的一个人?”
提出这个问题,让谢言自己都感到吃惊。在此之前,她几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谢文显然也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她偏着脑袋,注视着墓碑上的文字,努力回想起来:
“姑妈是一个气质优雅,温柔可爱的女人。家里人都很喜欢她。”
“是吗?”谢言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够可爱到让我爸家的人喜欢。”
“言言!”
“我明白…”
是因为我,他们才不喜欢她。
捡起放在地上的东西,转身拿起衣服搭在肩上,向双墓区域走去。
一排排双墓如比翼的小鸟,整齐雄伟地矗立在山头。谢言抬头看向山腰处一块正对对山佛像的墓碑,四周空气清冷又干净,她深吸一口,几乎感到心旷神怡。
“外公外婆,言言来看你们了。”
当天晚上,谢言根本不知道白逸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太累,睡得太沉,以至于白逸进门和洗漱的声响根本不足以吵醒她。等谢言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坐在床上回神时,半天才留意到,自己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白逸这么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