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倒与信上那个信息合上了。周鸣玉笑着又与小章多说了两句,将此事装模作样地带过了,而后默默地回到了房间。那边别院里那么多侍从,恐怕有不少都是杨家人派过来的,人多眼杂,肯定也瞧见了她;杨宏早知道杨简同她走得近,如今不断,恐怕后面还有麻烦。破事一堆,不胜烦扰。周鸣玉身上还是临走时那件居家的便服,裙角因为下雨沾了不少泥点子。她换了一身衣裳,收拾妥当,复又下楼去找绣文。“你等会儿出去一趟,帮我办件事。”绣文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听完周鸣玉的话,点头低声道:“姐姐放心,我等下就去办。”周鸣玉于是放心地取了伞,又上了来时的马车。马车的车夫还是上回那一个,早与周鸣玉混了脸熟。周鸣玉下车时特地请他进来喝茶用点心,闲聊时知道他家有个孩子,还又摸了个小香包送他。车夫大哥于是分外喜笑颜开,听见周鸣玉说要绕道去一趟龚大夫那里,十分痛快地点了头。--端王府的侧门打开,杨符穿一身雪青色道袍,撑伞从门内跨出来,回头对门中人轻轻颔首:“留步。”原之琼站在原地,脸色不大好看,但仍是同他一礼:“道长慢走。”杨符面无表情地扭头上了马车,待马车转过一道弯,突然紧急停下,惹得人向前一扑。“师叔,有个小乞儿方才扑过来,递了一张纸条就跑,师叔可要看看?”周鸣玉到龚大夫居所时,他正一个人坐在屋门口的摇椅上,手里抱着本医书慢悠悠地看,脚底下踩着药碾子慢慢磨药。看见周鸣玉来唤他,他才坐起来,道:“不是昨日才来了,怎么又来了?哪里不舒服?”周鸣玉走到檐下来收了伞,坐到他旁边,道:“不是我不舒服,是杨简。”龚大夫怪道:“那小子皮实着呢,能有什么不舒服?”他看了眼外头,不见有人陪着周鸣玉,居然是周鸣玉自己来的,惊奇道:“怎么?这样不舒服,都不能和你一起来?”周鸣玉为他这语气浅浅笑起来,道:“他不听话,挨了他父亲的打了,眼下皮开rou绽的,还发烧。我特地过来找您呢,陪我去看看他伤势如何?”龚大夫一听这话,重新向后仰着躺好了。“挨他父亲的打,那就不奇怪了。”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也不关心似的道:“他经常挨完打过来找我要伤药,次数多了,我就直接给他配好了一箱带走,够他天天挨打用到明年的。”周鸣玉再次同龚大夫道:“这次恐怕有些重,整个人染得血人一样,是叫人抬回来的。”龚大夫的眼神斜过来,有些不大信,道:“你莫不是关心则乱,诓我过去的罢?”周鸣玉连忙否认道:“我有什么关心的?”龚大夫好笑道:“你不关心,下着雨,跑来找我这老头子做什么?”周鸣玉道:“我不是瞧着那大夫没您厉害吗?药熬得一股苦味,处理伤口也慢。”龚大夫连忙摆手道:“你少来吹捧我。他要真打得半死,他母亲肯定心疼得很,必找来的是最好的大夫,指不定还是哪个今日休沐的太医,轮不着我去看。”周鸣玉闻言,立刻道:“那不是巧了吗?既是您从前的同僚,更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了。”龚大夫满脸躲避的意味,道:“可别,我丢不起那个脸。”周鸣玉听到这话,疑惑问道:“这又如何说?您这个年纪,行医几十年,遇到小辈,哪有丢脸的道理?”龚大夫仰躺在摇椅上,轻轻叹了叹,一双老眼黯淡地瞧着昏沉的天色。“我是没有脸再去见太医院那些同僚了……我平生就教过那么一个最有出息的徒儿,明明有当得了院首的本事,偏偏去搞那些邪魔外道,忘本负恩,一错再错。”周鸣玉听龚大夫这样说,想起了那位在太医院销声匿迹的舒太医。那舒太医当年因年纪轻而医术高,一度十分有声望。谢家从军的叔伯兄长们常年是一身伤病,每每回京来,都是请这位舒太医进行诊治。谢家其他人若生了病,也是优先考虑到这位舒太医的。周鸣玉记得幼时见此人,不过是个普通中年男人的长相,笑意常常温和亲近,说话也妥帖,从不叫人心焦担忧。却不料,如今龚大夫如此说,居然是说“邪魔外道,忘本负恩”?当年谢家人的调养方子,全是舒太医定的。若他为人并不似看起来那般正派,那么或许,那些叔伯兄长们的旧疾常年不愈,并非是因为久经沙场的缘故。可惜那些方子早都不知丢哪儿去了,否则,倒是还可以拿出来查一查。周鸣玉有心想再多问几句,龚大夫却起了身,将这个话口打断了。他走到屋内,去抽屉里翻了翻,回头见周鸣玉没跟进来,便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周鸣玉不解何意,过去以后才发现龚大夫从其中取出了三四个瓶瓶罐罐来,又到一边取胶水,在瓶子封口上贴纸片。他一边写一边贴,还不忘叮嘱周鸣玉道:“这个是杨小子说你眼睛不好,总是畏光,平日里又用眼多,所以叫我给你配的。你先拿回去试试,看看效果,量不多,你用完再来。这些个都是给杨小子的,他用得多了,闻一闻味儿都知道干什么用的,你给他就是了。”周鸣玉熟门熟路地去一旁拿了个小竹筐装了,眼见着龚大夫又坐了回去。“龚大夫,杨简被打得可惨了,你真不去凑凑热闹?”
龚大夫笑道:“什么鬼热闹?不值当我冒着雨去。你撑好伞,路上慢些。”周鸣玉说好,撑开伞,出去上了马车。车夫老赵帮周鸣玉撑着伞,扶她上马车:“姑娘原来是给公子请大夫的,怎么,龚大夫果然不同意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