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玉双腿都有些支撑不住,被丹宁扶着坐了回去。她强自忍耐了许久,方道:“没什么……我就是有些被吓到了。逝者为大,那郡主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丹宁坐在她旁边,脸色也有些愤愤,道:“是啊!那家人当年对她那么好,她便是再没良心,也不该做这样有违天理的事!”周鸣玉的手死死地攥着衣角,问道:“那墓……当真掘开了吗?”若当真因为她一句话叫她的亲人曝尸荒野,那她就真的九死不足以赎其罪。丹宁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边缘有一片的覆土松了,还没挖到下面,公子就去了。那帮人害怕被人发现,又赶紧填回去了。公子特地检查了,叫人守着,今晨又找道士去做法事了。”她无法理解地念叨着:“真是作孽啊……”周鸣玉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当年秀书顶替了她却没有人在刑场上认出来,那说明必然是在牢里就没了,才好掩人耳目地过关。所以原之琼去掘墓,应当是不确定谢惜是否真的死了,不确定四姐去收尸时,是否将她换了出去,所以用这样偏激的方式,来验证谢惜是否真的死了。谢家必然有故人在世,那难免就有想要报仇的人。但区区无名故人,和谢家的亲女儿相比,恨意和份量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原之琼害怕谢惜会回来,既然动了这个掘墓验尸的心思,想来必然要做到不可。即便今日杨简拦下了,日后难免有防范不了的时候。但周鸣玉不可能让她再去惊扰谢家人的安息了。她一直紧绷的心里,突然有一个口子破开。若是一直如此谨慎,不敢向前一步,那复仇鸣冤之日遥遥无期。这世上人、世间事,原本比的就是,谁更能豁得出去。若是原之琼非要确认谢惜的死活不可,那她就让她知道好了。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谢惜仍在。尔有何仇,尔有何怨,尽向我来。周鸣玉打定主意,起身同丹宁道:“我来得急,什么都没带上,趁他现在睡着,姑娘先照看着,我回去一趟。”丹宁闻言瞥了一眼旁边的药炉,又瞧了眼屋内的杨简,道:“这药马上好了,得叫他趁热喝了。姑娘若不急,不如稍等片刻,等他醒来好好见姑娘一眼,我再送姑娘回去,也免得姑娘往来折腾。”周鸣玉正要开口,便听见屋里杨简突然高声喊了一句:“鸣玉!”他声音十分急迫,还带着点慌乱,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周鸣玉没听过杨简这样的口吻,心里微跳,走了进去,应声道:“我在呢。”这一入眼吓了一跳,杨简掀开了被子,正是一个准备要下床的动作。周鸣玉连忙道:“干什么!快趴回去!”她急急地要迈步过去,刚走一步,突然又察觉到不对。方才侍从们慌忙给杨简换了里衣,带子都没系好,此刻他的胸膛和腿还露在外面。她呀了一声,立刻又背过身,只把手往回扬了扬,恼道:“趴回去!被子盖好!”丹宁听见两个人轮流大叫,连忙跟在后头进来。此刻看到这两个人尴尬的一幕,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赶紧走到桌边,将手中托着药碗的漆盘放下。她轻轻拍了拍周鸣玉手臂,颇嫌弃地看着杨简走过来,道:“你急什么?赶紧趴回去,人跑不了。”杨简方才因疼痛惊醒,手里下意识一握,空无一物。他想起是自己的自私,才叫人贸然把周鸣玉找来。方才人来人往的,周鸣玉便进来了,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趁他熟睡被杨家人找去了。他心里立时恐慌起来,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便掀开被子要下床去找。此刻见到周鸣玉匆忙进来,整个人好好的,不见有什么事,杨简这才放下心来,后知后觉地因为她的避忌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杨简难得地生出些窘迫,匆忙将里衣的带子系好,缩回床上。丹宁重新把被子扯开,给他盖好。她好笑地看着杨简有些无措的表情,心里微微地有些失落,但随即又转过身,微笑着面对周鸣玉道:“姑娘陪他把药喝了罢。我偷个懒,出去看看仆从们。”周鸣玉无法,去桌边端了药,慢腾腾地挪过来,坐在了脚踏上。脚踏低矮,正方便她的手臂搭在床边,与他直视。药是刚熬好的,温度很高,碗沿热得烫手。周鸣玉直接把药碗放在床边,拿着勺子撩着吹气,没好气地叫杨简道:“过来喝药。”杨简此刻是衣衫从容了,慢慢支起上身转过来,同她贴得近了些,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丹宁那么好了?”周鸣玉道:“方才你睡着,我和她一起在外面骂你。”姑娘家的友谊大抵来得都是如此莫名其妙又轻而易举,杨简大概了解。他点点头,又问:“骂我什么了?”周鸣玉白了他一眼,道:“背着你骂了什么,怎么能叫你知道?”她吹凉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喝。”杨简笑眯眯地喝了,但还是没忍住皱了皱脸,同她道:“好姑娘,这么一勺一勺喝,苦得要命。”他有个和谢惜一样的地方,就是不爱喝苦药。如果是平常,周鸣玉说不定会为了苦死他,自己受累些,故意一勺一勺喂给他。但她今天没什么心情了。
她随口对着碗里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喝!”杨简有些遗憾,想着要不说两句软话,叫她继续喂自己,但又感觉到了碗边的热度,怕她烫着手,于是痛快伸手将碗接过,一口气喝完了。周鸣玉见他喝完,便道:“你醒了就好,我先走了。”杨简立刻变了神色,道:“不是说不走吗?”周鸣玉反问道:“我何时说了不走?”杨简没证据,只能嘴硬道:“你来的时候同我说的,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