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锁链,还困得住你吗?”
“……”
昆五郎死死盯着它的眼睛,他的身影就倒映在那双金色的竖瞳里,非常清楚——清楚得可以看见自己脸上的戾气,满身的血渍,以及……不知何时变得赤红一片的双眼。
第168章
真狼狈啊。
昆五郎看着自己的倒影,扯了扯嘴角,那一抹苦笑到底没能露出来,反而形成了一个有些扭曲的表情,衬着他此时的形容,简直活似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怪物。
怪物……
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血红的眼底依然混沌一片,万物皆映不下,万物皆容不得,只有狰狞的戾气,只有那一片混沌。
它问得没错——锁链真的困得住自己吗?
他曾经认为答案是肯定的,也只能是肯定的,甚至不敢想过旁的可能,只是固执地盯着脚下的路。如同所有意气新发的少年,总以为自己能跨过这路上的一切坎,直到狠狠跌了跟头。
直到锁链开始松动。
变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是巨兽的利爪深深嵌进他胸膛的那一刻,濒临崩溃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还是从那几个村痞举着火钳重重敲在他背上开始,伏笔就已经埋下?
他答不上来。
他抗拒所谓的释放。在眼前的巨兽嘴里,那叫做“接受”,叫做“苏醒”,但他感受到的只有身体与情绪逐渐脱离自己控制的不安。不安之外,却还有着丝丝隐秘的畅快——失去禁锢的力量于体内澎湃的畅快,将所有俗物尘嚣尽数抛却的畅快,还有……心底深埋的嗜血杀意不必再被压制着的畅快。
怪物害怕苏醒,可同时,怪物也在渴望苏醒。
巨兽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挣扎与动摇,青色的虚影渐淡,断了左臂的年轻男子艰难地撑着身体站在原处,一袭黑衣已经被血浸得shi透,那双金色的竖瞳却还澄澄生光。
“早该如此。”他用剩下的那只手草草抹去嘴角的血痕,连带着擦落了颊边几片将断未断的细鳞,“锁链?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么?
昆五郎觉得好笑。他本该笑笑的,就像往常那样,把所有的惶恐和无奈尽数掩藏在漫不经心的笑脸之下,没正没经,没心没肺。这样的假象,他独自维持了近千年,几乎把自己都骗了过去——可面具绷久了也是会累的。
他面无表情地提起剑,剑尖直抵那人咽喉:“这就是你的目的?”
那双灿金色的眸子眯了眯,仍旧冷冷瞧着他。
“先用幻术乱我心神,再是引我动手,拼着断了胳膊也要伤在我胸口,故意激我释放力量……”昆五郎沉着声,手腕一动,几滴血珠便自那人颈间渗出,顺着剑身慢慢滑落。殷红的血,莹润的龙骨,交织成一抹诡异的色彩,“……你究竟是谁?”
剑尖越逼越近,却在即将刺进那人咽喉时被截了下来——那是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修长,却并不纤弱,虎口与指腹皆带着薄茧。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样的手绝不是养尊处优的富家纨绔所能拥有的。
“深藏不露啊。”昆五郎眯起眼看向来人。
“彼此彼此。”唐榆只用两根手指拈着剑身,动作随意,却是稳得很,轻轻巧巧就将剑尖移开来。他瞥了一眼昆五郎,目光中意味不明,“伤到了还是趁早歇着,这人就交给我了。”
昆五郎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
文龙剑自有脾气,常人若是徒手拦剑,定要被外放的剑气划得血rou模糊,可唐榆却完全不受影响——他的整条右臂早已经不似常人模样,大片的玄甲生生撕裂了皮肤,仿佛从骨rou之中生长出来的铠甲,紧紧贴合着他的手臂,由肩部至掌心。玄甲根部还残留有干涸的血渍,也不知道是从他皮rou下渗出来的,还是来自于别的什么人。
昆五郎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着,唐榆也没觉得不自在,大大方方地对着他的方向抬了抬胳膊,臂弯处顿时响起令人牙酸的喀啦声。他低头看了眼,状似苦恼道:“小时候不懂事,也没人管,胡来了几次,就成这样了。”
昆五郎慢慢将视线移到他脸上:“交给你?”
他的语气算不得好,唐榆听了倒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轻轻摩挲着玄甲上的纹路:“怎么……昆剑尊瞧不上我?”
此话一出,昆五郎看向他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哎,别激动啊,都早已经不是秘密了,多我一个知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唐榆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身后那人一眼。
昆五郎并未多想,下意识也跟着看了眼,谁知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里,唐榆竟就出了手——只听得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几抹寒光倏地从他的臂甲间弹出,径直射向那黑衣男子。
这机关的速度极快,饶是昆五郎也只瞧见了一串残影。而直面机关的那人已经闭了眼,竟是完全放弃了抵抗。
“铮——”
文龙剑再次被挥起,撞上的却是另几枚凭空出现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