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并未回答,只是略微低头俯视着两人,灿金色的竖瞳直勾勾盯着昆五郎手里的骨剑,停顿片刻,竟是忽然就扑上来发起攻势!庞大的身躯瞬间将周围的树木撞成几段,连带着也惊动了林间的机关,千八百枚加持过符法的特殊弩镞齐齐向它射去,却没能在那身青鳞上擦出半点痕迹。
附近围着的傀儡见状纷纷退让,昆五郎却是反道而行,抬剑径直迎上前去——火光,剑气,兽吼,龙yin,霎时乱作一团。
从巨兽口中喷吐出的青色火焰蔓延极快,眨眼间就将来不及退避的几具傀儡烧成了灰烬,眼看就要扑到长仪跟前,一道道淡金色的屏障忽然拔地而生,仿佛在划定战场范围似的,将巨兽和青炎都圈进了那四角天地里。固然是没了牵连旁人的风险,却也阻隔了屏障内外的景象,长仪只能隐约看见那头的火光和灵力碰撞,一人一兽的战况如何却是无从得知。
她正焦急着,忽然就听见那头传来的动静变了——兽吼愈急,龙啸愈怒,除此之外,还多了一道像是锁链不断碰撞的叮啷声。
锁链?
沐浴在青色的焰浪中,一人一兽在短暂的交锋后便顿住动作,或者说,是巨兽忽然扯开了距离,远远打量着眼前这位身形单薄的青年剑修——虽然认真来算,这人早已经是祖宗级别的年纪了——无声的对峙下,双方都各怀心思,谁也不曾松懈半分灵力,可谁也没有接着出手。
淡金色的骨剑清晰地映在灿金色的竖瞳里,昆五郎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嘶哑得不成调的声音。巨兽在对他说话,莫名其妙的话。
“我们……是一样的存在。”
昆五郎轻轻笑了,抬头看向挡在巨兽面前的白龙虚影。那是由文龙剑里残存的邪龙怨念所凝成,来自上古凶兽的威压丝毫不逊于这只类麒麟而无角的四不像,一片鳞、一根须都仿佛蕴藏着深渊赋予的澎湃之力——可这力量却被它身上缠绕的几根锁链生生缚在躯体里,放不得,使不出,只能憋屈地从指缝间漏出那么三两成,不得痛快。
长仪听到的动静便是来自与此。
锁住白龙的链子并不如何结实,也就两指粗细,带着斑斑的锈渍,此时要是她在现场,一眼就能看出这链子用的材质是最普通不过的生铁,稍微锋利点的柴刀都可以轻松砍断。但白龙偏偏没有挣脱,甘愿受这锁链牵制,甘愿压制自己的力量,哪怕是在这样的生死对决中。
“不一样。”
昆五郎看着被自己召出来的白龙虚影,笑着摇头。
巨兽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冷哼:“因为你压制了它。”
“对,我压制了它。”昆五郎重复一遍,挑挑眉,觉得这样的对话挺有意思,“你似乎不认同我的做法?”
灿金色的竖瞳里流露出几分不理解:“为何要压制自己?你本该可以更强大。”
“强大啊……或许是能变得更强吧,可这重要吗?”对于自己,他向来是不愿跟旁人提及太多的,倒是乐意反问起别人的事,“那你呢?你变成兽形,是为了追求力量?”
“不是变成,是接受。”它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纠正他的说法,“我与你不同,我能接受自己的出身,你却不敢面对。”
“确实不一样。”昆五郎煞有其事地点头,接下来的话却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我纵使压制着力量也能给自己挣来个‘剑修第一人’的名号,你就算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也只勉强跟现在的我战平,资质上确实有差异。”
话音未落,自认被嘲弄的巨兽便怒吼着与那白龙虚影战成一团。昆五郎却难得在交手时分了神,暗自琢磨着它话里的意味,越是深思,眉头也皱得越紧。
压制和接受……
它这是在提醒自己么?可它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知道他不敢面对。
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但昆五郎心里明白,他正在走的是一条与命运相悖的路,虽然他本可以有更轻松的选择,可他宁愿活得小心翼翼,活得憋屈,也不愿挣开自己加诸身上的锁链。
摘下锁链,就真的成了怪物。
很显然,有人知道了他一直隐藏着的秘密,而且想让他走上另一条路。
结界里的交锋与试探,长仪一无所知。自从解开了昆五郎的身份之谜,她对这人就有了种莫名的自信,毕竟是传说里的剑修第一人,她相信昆越剑尊总不至于连只四不像的巨兽都对付不了。
眼下叫她头疼的是再次出现在身前的熟面孔。
那人仍然顶着昆五郎的脸,轻飘飘地抬手截下她发出去的传讯符,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连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这种近乎完美的表情让她恍然想起一个人,当时瞧着不觉得有什么,放到现在的情况下,便只觉假得要命。
“阮小姐,如今可愿随在下移步一叙?”
周围的傀儡齐整整地转过脑袋对着她,传达出一种无声的威胁。
长仪眯起眼,试探性叫道:“竹青?”
第167章
长仪说完就紧紧盯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