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张口欲说什么,想了想又作罢,对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转身去了屋里,留下闻杏一个人在门口挠着脑袋:“怎地如此客气?”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主子对下人这么客气。
闻杏去翠馨居回话,霍岐仍是满脸愁容,焦急地问她:“可看到小少爷如何了?”
闻杏摇头:“夫人没让我进去。”
王语缨扶钗的手一顿,眼眸暗了暗,转头的时候又恢复如常:“她现在一定不想见到你,容她冷静冷静吧。”
霍岐眉头皱着,想起姜肆跟雁大夫说的话,心口就一阵一阵揪着疼,他知道她的性子,所以才这么不安,王语缨见状,从妆台前站起,跟闻杏摆摆手,闻杏退下。
她走到霍岐身前,叹了一口气,道:“将军如果放心妾身的话,就让妾身去跟她说说吧,妾身保证让她留下来。”
霍岐豁然抬头:“你有办法?”
王语缨看着他不假思索的样子,手指不受控制地紧了紧,但也不会让人察觉,她挂着得体的笑,点头,郑重其事道:“放心吧。”
入夜后,疏柳过来,告诉姜肆红鸢居已经收拾妥当了,姜肆和阿回现在住的地方是客居,在前院,一入内院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但姜肆没有说什么,抱着阿回一起去了内院。
去的时候,红鸢居已经安排好了三个粗实丫鬟,两个二等丫鬟,还有一个贴身丫鬟,打头的那个正是去给姜肆送药的闻杏。
她端着手上前来,给姜肆行礼:“将军派奴婢来侍奉夫人,奴婢叫闻杏。”
然后是一个个人报上姓名,姜肆还从未这么被众星捧月过,从前她去府上做工的时候,只有给别人点头哈腰的份,如今她摇身一变也成将军夫人了,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阿回早就累了,姜肆把他安顿好,哄着他入睡,自己却睁着眼睛枯坐到天明。
第二日,闻杏推开房门,想要唤夫人起床,却见夫人已经在教小少爷念字读书了。
疏柳跟着进来,倒是没有什么稀奇,将打好水的面盆放到面盆架上,对姜肆道:“水是温的。”
姜肆闻声回头,对她笑笑:“多谢。”
疏柳拉着闻杏下去,闻杏满面狐疑:“夫人一直都这么客气吗?”
疏柳道:“她不习惯别人这么伺候她。”
闻杏不假思索就道:“那你是怎么跟着夫人的?”
疏柳怔了怔,磨着手指上的茧子,忽然面色一冷,凑近她道:“有人派我来监视她。”
“啊!”闻杏吓了一大跳,哪里相信她说的话,只当她是胡闹,“我胆子最小了,你千万别吓我!”
两人正说着话,闻杏瞥到疏柳身后是秋月伴着夫人正走过来,忙转换脸色,拽了拽疏柳袖子,福身道:“夫人安。”
这个也是夫人,那个也是夫人,到底该如何叫好?
疏柳不知道,索性便省过去了,只是福了福身。
王语缨看了看紧闭的门:“姜娘子可醒了?”
“醒了醒了,正在教小少爷读书。”闻杏道。
王语缨没说什么,走上前推门要进去,疏柳却快一步挡住她,对她道:“容奴婢进去通秉一声,您再进去吧。”
王语缨眼神一闪,笑道:“也好。”遂退开一步。
疏柳转身推门而入,又将门关上,王语缨脸上终于落下一层Yin霾。
姜肆听闻王氏要见她,先是愣了一愣,阿回正自己擦脸,白净的小脸rou嘟嘟地,她捏了捏他的脸,哄他道:“去床上看会书,阿娘一会儿就回来。”
阿回张了张嘴,片刻后乖巧应声道:“好。”
姜肆倒是没有推脱,到门口的时候,疏柳忽然说:“您要是不想见她,也可以不见。”
疏柳以前很少说话,姜肆觉得她声音冷冷的,没有温度,今天倒是很暖心。
“没关系,我也想知道她的来意。”
姜肆推门出去,见到阶下的王语缨,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王语缨先开了口:“姜娘子,我有话想对你说。”
姜肆看她一眼,指了指西次间的门口:“去那说吧。”
不把人往正房引,是因为她不想让阿回听到她们的谈话。
王语缨是来劝人的,自然不会回绝她,两个人进了西次间,将门一关,姜肆要转身的功夫,却见王语缨膝头一软,竟然要给她跪下。
她急忙上前去扶,眉头却皱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语缨垂着眼,苦笑一声:“不论怎么说,我和奚儿的存在都给你造成了伤害,这一礼,你受得。”
姜肆听罢,使劲将她托起来:“要跪,也该是霍岐来给我跪,犯不上你。”
王语缨面色一白,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姜肆这么不客气地说话,原来看起来再笑意柔善的人,心里也是有火的。
有火就最好了,就怕软骨头一样逆来顺受,那样的人才最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