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了女人的问话声,温温和和,毫无攻击性,就像只是走在路边最为普通寻常的一个年轻妇人。
半步不挪地堵着门,乱步抬起手臂,对着国木田比了个大大的“×”,示意对方绝对不可以出声、被外面人发现社里有人在。
国木田独步十分的茫然不解。
他不明白乱步先生这是在做什么,但不解归不解,出于对“敬重的乱步先生”的信任,他还是十分顺从地闭口不言了,打算等着外面的“保险推销员”离开,再详细问问乱步这是怎么一回事。
咚咚、
侦探社的大门又被人敲响了,一起响起的是女人的稍稍扬起了些音调的询问声:“——请问江户川先生在吗?”
伴随着女人的询问声,国木田独步的脸色微妙地变化了。侦探社上一次这样被陌生的女性找上门,还是四天前。那时候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姐,也是这么轻声细语地敲门问话,但却被人堵住了门进不来。
那个时候堵住门的是太宰治。
敲门的是一个被太宰“辜负了感情”的“失足女子”。
“太宰君……请问太宰君在吗?出来看看我好吗?”——年轻女子那哀哀如泣的细语声仿佛还在耳畔,如果不是因为她离去前在侦探社门口留下了一个定时炸弹的话,国木田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个如菟丝花一般纤弱娇柔的可怜女子,并且愿意帮她揍一顿太宰出出气。
但是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
国木田是个很容易就把心思在言行间泄露出来的人——当然,仅限于面对同伴时——毕竟他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既“正”且“直”。因此在心里冒出了某些微妙的念头后,他看向“尊敬的前辈”的目光顿时变得飘忽了起来,神色变化莫测。
完全看出了国木田在想什么东西的乱步:“……”
——丢掉!全部丢掉!立刻!马上!十分之一秒的时间!把那些完全错误的想法都给他丢掉!
江户川乱步只想撬开国木田的脑壳,把国木田脑子里的那些想法都倒进不可回收垃圾桶里。那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太宰那个到处留情还掰扯不清的家伙!
想要说国木田“你是白痴吗!”,但是只要一出声就会被外面的人发现屋里有人在,乱步只能十分憋屈地把话先吞在了肚子里,等着外面的人走了,再好好教导一下国木田这个家伙什么叫做“尊敬名侦探”——就算只是在脑子里想他的坏话那也不行!
他这么想着,就又听见了身后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只要不应声,大概一两分钟就会走了。
乱步在心里推理出了这个结果,只等着对方再敲两次门就会因为没人开门,于是叹着气无功而返了。
——这是正常情况下的进展。
然而,名侦探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就在他顿觉不妙的同时,屋外响起了少年嗓音明快的说话声。
“咦?是来侦探社下委托的吗?”
在天台照料完“大棚蔬菜”的贤治回来了,并且看起来正要进屋。
“啊……是的,但是似乎社里并没有人在。”女人语气和善地说道。
“是这样吗?可能大家刚好都出去了吧。……不过没关系,我有带钥匙!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开门!”
“那就太好了,非常感谢。”
对话暂时停止,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以及门把被按下的声音,但都是只到一半,就卡住了。
“唔……怎么会不开呢……?难道是锁坏掉了吗?”
“这可真是不巧……看起来今天似乎不太方便的样子,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吧。”
“啊、请不要在意。”
门外的贤治似乎是拦住了想要告辞离开的妇人,江户川乱步突然感到了某种危机感涌上了心头,聪明绝顶的大脑发出了“哔哔哔!”的大声警告,但缺乏锻炼的身体并不能顺利地跟上大脑转动的速度,反应依旧是迟了那么些许。
——砰!
一声巨响,侦探社的大门被门外的少年整块地卸下来了。
“请进吧!稍后我去找维修工人把门转回去就好啦!——啊、乱步先生!国木田先生!你们都在啊!”手里斜斜地拿着厚实的合金防盗门,金发少年的笑脸就像是太阳一般明亮,挥手Jing神十足地和屋里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十分惊险地躲开了横着拍下来的门板,江户川乱步觉得自己一点也不“Jing神十足”,当看见了那个站在贤治身后的女人时,他觉得自己的Jing神更加不好了,是那种最好能够让他请假回家去关上门睡觉的“不好”。
请假回家去的话,他就不用面对这个“委托人”了吧。
他还可以在下午去接奈奈子放学,带奈奈子去公园玩一会儿,然后一起在外面去吃个寿喜烧再回家,这样的话,他就不用见到这个“委托人”了,奈奈子也不会见到这个“不认识的阿姨”了。
【……】
【奈奈子也不会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