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儿,不要听他的,他是坏人,要把逝者的头偷了去,谋取暴利。我岂能让他得逞?”见义勇为的老人咬着牙狠狠地说。
“歪噶,都放下来,放下手。”进士郎不紧不慢地说着,并没有立即动手帮助亲属,“按《大中刑律统类》规定,移动路边的尸体是不合法的,伤害死人,要判徒刑坐牢四年。这确确实实白纸黑字写着呢,皇帝御笔钦定颁布的。小伙子,你是要以身试法吗?”
“听到了吧!这位是我侄子,亲侄子,我娶了他的姑姑。是前年刚中的进士,他说的是国法律令,不可含糊。你这么野蛮是犯法呀,在光天化日之下要肆意抗法吗?动粗硬来!你再胆大妄为,我这恩人的鱼竿子也不会答应的。”老人一甩对方的胳膊,不屑一顾地看着白衣人。
老艄公听到提及自己,便要站到正义的一边主持公道,他晃了晃手里的鱼竿,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小子,不可再胡作非为,否则老夫不饶你。我们首先要找到死者的家属,然后将其入土为安。你们看,他还穿着内衣呢,如此打扮不合章法呀,其中必有故事。”
青年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只得丧气地收起匕首,把它插入小腿的套子里。他不甘心地瞅着尸体,“好吧,就依你们,我也不在乎这一颗人头。可他的家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啊,不如先将尸首搬到船上去,等待有人来认领吧。我们不能傻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地陪着他吧?”
雷子起身阻止道:“搬到船上不妥吧?不如抬到启秀寺去,那里清静,正好安顿亡灵。”大家都认为庙里合适,便用青年人的马车将死人运往山门。
“碣儿,你通过吏部铨选,释褐为官啦?”老人此时已经骑上了驴子,晃晃荡荡地坐在上面关心着侄子。
一阵江风吹来刮乱了进士郎的头发,他从容地用手整理着,“姑父,小侄心意已决,不再趟官场上的浑水啦,归隐乡里寄情山林,陶冶情Cao著书立说。”
老人被晚辈的决定震惊了,他态度严厉地教训道:“啊啊,不入仕啦?不可呀,不可!你这是要自毁前程啊,不光是白白浪费了进士出身,还辜负了亲朋好友的殷切期盼嘛。你爹道正要是还活着,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同行的老者闻听之后,也是一脸的焦虑,“孩子,你我虽然是头回见面,可你姑父在我面前没少夸奖你。说你聪明伶俐,上进好学,继承了你爷爷章八元、你爹章孝标的风雅才气,一门三代进士,让人羡慕啊,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咱们可不能遇到挫折,便心灰意冷打退堂鼓啊,放弃仕途使不得。常言道,爱拼才会赢,你还需考虑周全,从长计议呀。”
“嗨嗨,你曹叔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啊,我们都是从考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看过的白眼、听过的冷嘲热讽比你走过的桥还多呢。金榜题名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呀,可以说一步登天。入仕之后不仅能磨练意志,增长才干,而且接触的人也不一样喽,总比你窝在乡下闭门造车强吧?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你还年轻,前途无量,要多加打磨历练,才会开阔眼界,处理问题得心应手,直指要害。成大事的都是如此,就拿千古一帝秦始皇为例吧,他一生坎坷,可以说历经磨难,只因永不言败,最后才能立下鸿基伟业,具有远见卓识的本事。”方干越说越兴奋,还即兴为侄子赋诗一首,“织锦虽云用旧机,抽梭起样更新奇。何如且破望中叶,未可便攀低处枝。藉地落花春半后,打窗斜雪夜深时。此时才子yin应苦,yin苦鬼神知不知。”
晚辈闷声不响一言不发,听他说完却不服气,“姑父,秦始皇就远见卓识啦?不见得吧。他为保永久的基业,焚书坑儒,这样做是极其荒唐的。杀儒生有什么用?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也信手拈来回敬一首,“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刘项原来不读书,好诗!方兄,这孩子挺有才呀。”曹松摇头晃脑地重复着,发自内心地夸奖道。
章碣抱拳作揖表示感谢,然后接着对姑父说:“榜上有名又如何?姑父,你以为如今的官场是大有作为的圣地呀,我却看它是大染缸,好人被淹死,jian人显风光,要想存活自保,不得不跟着坏人学乌七八糟的东西。官官相护,任人唯亲,没有根基门路知贡举是不会对你怜爱垂青的。远得不提,就拿近两届的春闱来说吧,去年的主考官是高湘,就是眼下的江西观察使,他掷国家大义而不顾,徇私舞弊,把从潭州带来的学生邵安石内定入闱,还有驸马裴赞保荐的郑賨、淮南节度使刘邺的公子刘覃全都开了后门。郑賨既无才学,又无德性,是京城有名的马屁Jing、大嘴巴,而刘覃只有十几岁,ru臭未干,胸无点墨,只凭着老子的威风。这两个人狼狈为jian,入闱后正忙着进京嫖ji呢。”
他看两个老人在听便接着讲,“今年的知贡举是崔澹,他更是直截了当,点的状元是前天平节度使孙景商的儿子孙偓。”
老人不赞成侄子的说法,“碣儿,不要偏激,高官显贵之后未必是酒囊饭袋,平庸无能之辈。知贡举也不都是嫌贫爱富,利欲熏心之徒,也有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