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目光捎到了泥碗里,应该是又想起了什么,“呕”又是迫不及待地转身面向舷外,使出全力吐着酸水,看他的架势誓要把五脏六腑清空干净。
“船家,他介是咋地了?不好受啊?吃了□□不消化的东西啦?”这时,贺正使带着郭岩他们跳上船来,他见到如此情景关切地询问着。
“都是吃了天竺人的东西惹的祸,那个喝了卢会汁的拉稀了,这个吃了拉稀的倒是没拉稀,却从上面出来了,吐个没完没了。”老艄公见有人来了,便不住嘴地埋怨道。
“本官真样喃颗了,在大船上不便多说,天竺银的东西喃还敢吃,不干净,快把它撇了吧。”特使走到船舷同情地对三个年轻人说,“吃介瘟大灾的倒霉玩儿应,可要了血命了。”
郭岩用手拍着老者的后背,想让他更舒服些,“瞅瞅你这遭罪样儿,真让人心疼。咳,吐吧,都吐出来就舒服啦。”
“哎呀,哎呀,可遭大罪了,这是贪嘴的后果,没见过的东西以后不能乱吃啦。”呕吐的人直起腰咽着吐沫,
“咦,你不是与杜荀鹤同船的孩子嘛,你的声音怎么变了?听说了,听恩公说啦,那位胖刺史真得单刀赴会,杀了贼首柳彦璋,收复了江州。你是为他扛大刀的吧,也不简单呀,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这位认出了郭岩,郭岩马上也认出了对方,此人正是在湓口撞船时,遇见的四位读书人中的一位。
郭岩正欲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时,岸上传来慢声细语的求助声,“船家,有水吗?走渴了,讨杯水喝。”船上的几个人扭头去看,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一身儒生打扮,锦衣锦袍做工考究,手里牵着头壮实的驴子,正站在船前向他们点头示意呢。
“小伙子,我这船上没有开水,柴火烧光了,那条船上也没有啦。只有卢会汁和拉稀,这两碗还是从大船上讨来的呢。要不,你将就着喝些吧。”老艄公为难地伸出手里的泥碗让来人看。
“浮节节,卢会是外敷的,拉稀是污秽的,怎么能给人吃呢?学生的五脏六腑又不是倾倒垃圾的Yin沟。老人家,歪噶,学生乃进士出身,不要随便拿人家取笑嘛。”中年人依旧是客客气气,虽然在指责挑理,却听起来有礼有节。
“东西是好东西,被天竺人取的名字给糟蹋啦。”再也吐不出来的老者不敢再去看那泥碗了。
贺正使对进士两个字尤其敏感,“喃是进士?不简单啊,介是要去哪旮瘩上任呢?”
那人微微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当官的呀,学生本是白身人,只是得了个出身,即没门路,又无靠山,更舍不下脸皮,之前也未入仕,只能守选三年等候冬集了,才有可能通过吏部铨选,释褐为官啊。”
“小伙子,听你的口音是桐庐人吧?”老者对他所说方言很是熟悉,好像与同伴的吐字声调极为相近。
“正是,学生是睦州桐庐人,自东都洛阳回家乡去。”还真被有心人猜中了,“既然两条船上都没有开水,学生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各位告辞啦。”中年人拱手施礼便要离去。
第13章 第十三章 见财起意要作孽,指名道姓糊弄人。
“夸丢!夸丢!来人啊,有人要行凶杀人啦!”喊叫声是从小孤山那边传过来的,声音里透着惊慌与无助。
“贺撒宁,大了事体?”进士郎并没有船上的人那么紧张,他不慌不忙地转身去看,待老艄公和贺正使他们跳下小舟,匆匆向那边奔去救援时,他才迈着四方步牵着驴子跟了过去。
呼喊的正是去芦苇荡解手的老人,他一手提着衣裳下摆,一手拼命抓着一个人的胳膊。与其相持的青年人穿着白色衣裳,戴着顶白帽子,给人印象深刻的是长着个吊眼梢子,从眼神中射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傲气,他的手里握着把明晃晃的匕首。
“歪噶!人还没死,你就要割他的脑袋。”老人声嘶力竭地质问着。
不法之徒穷凶极恶地喝道:“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有把子力气。你是多管闲事,这个人明明是个死倒,脉也摸不到了,气也绝了,已经魂飞魄散啦,就是用我的光明正气丸,也回天无术啊,还不如废物利用,用他的脑袋造福教民呢。”
老人吹胡子瞪眼地反驳他,“胡说八道!他明明没有死,那付白牙还在打颤呢,你听哆哆的响个不停。人死了,还能磨牙吗?”
“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心口窝都凉啦,牙齿打颤是肌rou收缩,打一会儿就不打啦。”青年人分辩道。
“即使人真的死啦,也不能说割人家脑袋就割了呀,你这是在作孽嘛。”老人任凭他怎么诡辩也不松手。
要割死人脑袋的这位,眼看一时不能得手,便气急败坏地招呼着“小gui,快来帮我”。
几步远处,马车旁呆立的孩子迟迟疑疑地靠上来,没有助纣为虐伸手帮忙的意思,那人气呼呼地恐吓道:“小子,你还想去找你爹不?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国有国法,教有教规,你入了明教,就得照我说的去做。快!从后面踹他的腿窝。”